35、第 35 章(1 / 2)

热闹过后,便是满地狼藉。

村里的婶、娘在吃完后留下帮着收拾碗筷桌椅,大木盆里是烧开的热水,撒了好些秸秆烧成的草木灰。

碗碟很干净,一口菜肉都没留,在物资不丰富的古代,席面真是汤汁都不会留。

一群人做事,桌椅碗筷很快就收拾好了,还把院子顺手给扫了。

宽敞干净的房舍,一应器具、床品都是新的,旧的收拢在老宅。

小白圭在院里追着小白狗跑,小猫咪跟在他后面,不时地邦邦给福米屁股两拳,以此公报私仇。

赵云惜坐在书房里,隔着窗子望出来,笑吟吟提醒:“慢些,仔细摔了。”

白圭听见娘亲声音,一分神,左脚绊右脚,险些摔了,福米连忙挡住他,小猫咪也惊恐地伸爪子捞他。

三小只滚作一团,你压了我的肚子,我踩了你的尾巴。

“汪汪汪?1~

“哟!?!~"

“娘娘娘?!~”

赵云惜唬了一跳,连忙出来给三小只捞起来,平日里端方持重的小君子,竟然也有这样调皮的时候。

她温婉维护他的童年,拍拍他膝盖上蹭到的灰,让他接着去玩。

反而是白圭有些不好意思,他小脸红扑扑的,凑过来撒娇:“娘亲~”

赵云惜捏捏他小脸,擦拭掉鼻尖上的汗水,搂着他坐在房檐下晒太阳。

她突然就想到了林宅。

当初进林宅读书,她是冒了极大的险,甚至抱着和那个老秀才一样会愤然拒绝她的心态。

她向来觉得,世间万物,不怕被拒绝,怕的是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赵云惜想,她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

谁能想到,林修然是王阳明的学生,他是心学传人,因为反程朱理学而被排挤,无法进入权利核心区。

所以当王阳明传出病重失势,他就被扫地出门,回乡了。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有利于我。”她在心里默念。

小白圭窝在她怀里,昏昏欲睡,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中颜啊烦。

“龟龟太可爱了!”她没忍住啾啾小脸蛋。

给他调整了舒服的姿势,赵云轻轻拍着他屁股,哄着他睡觉。

自己也晒得想睡。

困到不行,索性回房睡觉,娘俩一觉睡到天黑,还是见炖肉香味才醒的。

“你爹送了鱼,晾在房檐下做腌鱼,今天晚上炖了黄豆猪蹄,你尝尝。”李春容见她醒了,笑呵呵道。

赵云惜从小灶里舀热水,给自己和白圭顺手洗了。

“噜噜噜......”白圭吐泡泡。

“你变成小鱼鱼了吗?”赵云惜问。

“嗯。’

他一本正经地点头,看着可可爱爱。

赵云惜摸摸他的小脑袋。

新灶房很大,墙上刷着白灰,看着整洁明亮。几人坐在偏厅里,乐呵呵地啃着猪蹄。

“你别说,这样餐厅和灶房连着,就是挺暖和的。”

李春容越看越满意。

赵云惜也很喜欢,屁股下面的椅子也是新捏的竹椅,套着软软的毛线垫子。

几人吃完饭,又各自回房睡了。

属于自己的新房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赵云惜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精神愉悦地要升天。

张文明在铺床,他要把每一个褶皱都拉平。“真的很暖和。”被褥里面暖融融的,还有阳光的味道。

赵云惜坐在床沿上看着他忙,等他收拾好了,就滚进被窝。

“新棉花、新被里新被面、真舒服啊。”她简直爱死了。

天色昏暗,一灯如豆。

赵云惜在织围巾,她想着早晨太冷了,去林宅读书,一路上吹着冷风,给白织一个厚实的围巾,把他的脑袋和脸都围上。

张文明伸手摸了摸,心里艳羡得厉害,他抿着唇瓣,摩挲着柔软的毛线,半晌才底气不足地开口:“能给我也织一条围巾吗?”

他很想要,感觉围起来很柔软很舒服。

赵云惜抬眸看着他,男人的眸中映着星光,璀璨又破碎,真真一副好皮相。

沉默。

“你要是没空也没事,我也不是很怕冷。”张文明补充。

“好。”赵云惜点头。

张文明短促地笑了笑,他笑的眼睛亮亮的:“你真好。”

赵云惜横了他一眼,接着织自己的围巾,织多手熟以后,也快了几分。

一条围巾,花了三日才织好。

又给张文明织了一条米白色的围巾。

连忙忙了好几日,将围巾叠好,放在男人的枕头边。

赵云惜正要给自己织围巾,就被甘玉竹喊过去,给她一箱子的毛织品。

“这是绣娘做的,有围巾、毛衣、毛裤、手套、袜子,你上回给我说的,都做出来了。”

赵云惜打开箱笼看了看,顿时沉默了。

那她辛苦好几天织围巾算什么。

AR.......

箱笼里的毛织品精致又漂亮,上面的图案特别漂亮,她很喜欢。

“这个云朵还是立体的?”

“这个小猫咪好可爱。”

赵云惜挑了个米色的围巾,上面织着一直黄色的小猫咪,她觉得有点像家里的猫患,当时就围上了。

“香香软软的围巾,真舒服啊。”她觉得肯定添了她不知道的工艺。

甘玉竹笑吟吟道:“这几年有你的,有白圭的,给你家人也备了几件,你看着送人。”

她照顾地妥帖。

赵云惜软乎乎地叫夫人。

"你喜欢就好,我们在江陵的铺子已经开了,还有很大一批运到京城去了,应当是好卖,你那香露,记得多备些,我估摸着还得要。”

甘玉竹见林修然走近了,皱了皱鼻子,扭头就走。

赵云惜摸着脖颈间围着的围巾,高兴得很。

能卖钱就好,她等着收分成。

钱来钱来!

赵云惜的快乐,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休过后,林修然就要考校功课,那被磨得油光水亮的戒尺,他直接就拿在了手里。

她绷着神经,一一回答对方的问题。

林修然抬抬手,示意她过了。

而对于四个要考科举的患,他就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了。

小问题都要揪着盯,严厉至极。

旬休时,张家又是去玩,又是乔迁,白圭的课业没有用心,和往常的比,差了一截,被林修然严厉批评了。

"每时每刻都要认真,不可有星点懈怠,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打盹时记岔的三两句,会不会出现在考卷上!”

林修然目光冷然。

小白圭耷拉着脑袋,蔫哒哒道:“是,夫子,白圭知错,以后不会如此了。”

他确实有些放肆了。

课业顺利地不像话。

"我知你自觉课业简单,觉得同窗的进度比不上你,你可知,世上的天才成千上万,数不胜数。”

林修然索性放下戒尺,语重心长道:“旁人尚且不说,我湖广总督王阳明王大人,幼年天才,龙场悟道,学子遍布明廷。”

“年岁小些的有李春芳,我在京中已经听说他的才名,考秀才的试卷印成书册卖,相传他明年便要下场考举人,若能成,他也不过二十!”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越是有才华的人,越是勤勉。”

“就说你娘,她一介女子,不论寒暑,从未有丝毫懈怠,学问才情亦是顶尖。”

“白圭啊,你年岁小,人又极聪慧,夫子担心你伤仲永啊......”

林修然不仅仅是因为休时的课业没写好,而是将他的心态放在眼里。

白圭垂眸,一言不发。

赵云惜觑着,有些心疼,却没有出声,毕竟做了旁人的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

林修然叹气,他心里有些焦躁,近来有人给他传信,言心学式微,王大人怕是挺不过今年冬日。

若他死,他必追随。

没有多少时间了。

“夫子,我知道错了。”白圭无措地捏着手指,眼眶红红的。

林修然拍拍他的肩膀,知道是自己过于焦急了,说到底,他尚且年幼,不能给他压太重的担子。

“没事,你往后记得便是。”他声音又低沉下来。

赵云惜蹙着眉头看,觉得有些不大对。夫子向来反对揠苗助长,连白多练字都不肯。

但她按捺下来了。

等下课后,她把给白的围巾围在他脖颈间,宽宽的米色围巾毛绒绒的,衬得他小脸玉白。

“娘......”瞧见娘以后,所有的委屈都涌上来,鼻头变得酸酸的,眼圈也红了。

“龟龟伢儿。”她给他整理好围巾,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小孩的情绪也要及时疏解。

小白圭很快就缓过来,吃着香甜的桂花糕,笑得眉眼弯弯。

赵云惜松了口气。

等下午时,她发现该担心自己了。

学骑马。

给他们找的都是温顺低矮的小马,她想起那日骑马的少年,很帅。

“先骑上来适应适应。”

女教练言语温和,扶着她的手却很有力。

和林念念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显然都显示有些不妙。

好在第一日真的就是骑在马上,由女教练领着在马场上骑了两圈。

书房正厅。

林修然坐在太师椅上,望着手中的书信,半晌没有回神。

“先生病得越发重了。”他垂眸,神色复杂难辨。

片刻后,将信纸在火上引燃,看着火蛇吞没纸张,神色间便添了怅惘和难过。

“人生自古谁无死。”谁无死。

林修然整理着书桌上的书籍,分类别类,放得清楚明白。

马场。

赵云惜跑两圈后,便觉得十分胆大,凑过去看白圭。

他年岁小,骑的也是小马,正溜溜达达地走,看着特别有意思。

“白圭,感觉怎么样?”她笑着问。

“好玩!”张白圭兴奋不已。

赵云惜也跟着笑,不说世家大族,光是林宅的子弟教育就已经很先进了,不敢想那些世家大族的教育资源得有多丰富。

林宅连骑马都教,这家底实在太厚了。

背靠大树果然好乘凉。

等放学后,两人还有些意犹未尽,帮着给小马喂食,跟它拉近关系。

“走吧,回家。”

赵云惜抱起小白圭,贴贴他的小脸,温柔道:“你现在做得很好了,不必太过苛责自己。”

白圭奶里奶气地嗯了一声。

“娘,想吃橘子。”他喜欢吃。

赵云惜点头。

两人走出林宅,就见马车在门口停着,见两人出来,马车夫连忙道:“夫人命小人送两位回家。”

“劳烦了。”她猜测应该是毛织品。

上车看见大箱子,瞬间就懂了。

赵云惜回家后,一打开箱笼,瞬间就明白了,她和白圭的单当在一边,而另外一边码着整整齐齐的围巾,各色都有,显然是让她拿来送人。

她翘了翅唇角,甘玉竹还是这么贴心。

赵云惜挑了给李春容的,还有甜甜的粉色小花朵围巾,听到两人回来的声音,这才捧过去,笑着道:“你们先戴着,想要其他花样了,我们去店里买。”

甜甜当时就把围巾围上,软的触感让她呲着小米牙笑。

“好舒服。”她惊奇。

李春容也试了试,围在脖颈间,试着感受一下,喜欢的不得了。

“先前整天整理羊毛的要命,没想到成品这样好。”

李春容惊叹。

更令她惊叹的是,知道了羊毛制品的样子,她发现,隔壁村有人成婚,就要添一床毛线织的毯子。

“那毯子花样很多,摸起来很柔软,盖在身上可暖和了,主要是新奇,拿出来就眼气人。”

“我观察好几天了,确实是这样,你要不要?我也给你买一床,看着就稀罕。”

李春容絮絮道。

赵云惜腼腆一笑:“房间很暖和了,有火炕在,晚上睡觉还烧背呢。”

还要把脚伸到被窝外面晾晾,要不然热得厉害。

李春容只得作罢。

眼瞧着越来越冷了,赵云惜真切地感受到小冰河时期的温度,那真是令人发指。

冷啊。

她穿着甘夫人给她做的新衣裳,围着围巾,戴着帽,就这被呼啸的冷风一吹,整个人都凉透了。

狂风呼啸。

赵云惜围巾被吹开了,她松开手去系围巾,然后小白圭跟只小乌龟一样,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哎呀,龟患!”她连忙捞回来。

小白圭心有余悸地拽着娘亲的衣角,在狂风中艰难前行。

“罢了,不去了。”赵云惜抱着他回家。

这天气也太恶劣了。

天空黑沉沉的,阴风阵阵,冷的人没法子。

“有种被发配宁古塔的感觉。”真冷啊。

这不是荆州该有的温度。

她索性把白圭抱起来,万一崽被吹跑了怎么办。刚走进村口,鹅毛大雪飘落,大朵大朵的雪花落下。

“漫天风雪。”她昂头。

沁?的雪落在她眼睫毛上,赵云惜赶紧低头,抱着白圭快步回家。

李春容正在门口徘徊,见两人回来,连忙道:“看着起风了,急得不行,幸好你们回来了。”

赵云惜点头:“白圭快被吹跑了,只能回来。”

等太大了。

前两日就说过了,冬日气候比较差,若是逢着大风大雨大雪,他们就不去了,免得路上不安全。

自己在家看看书,练练大字,也是成的。

毕竟她俩都没有科举压力。

既然回家来了,赵云惜也就不急了,把小炉子支起来,铁网放上,煮着茶水,烤着橘子、板栗,懒洋洋地抱着小猫患。

“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她轻声哼笑。

小白圭乌溜溜的眸子望过来,也跟着摇头晃脑:“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两人异口同声。

小白圭嘿嘿地笑起来,他再在火炉旁,看着橘子的表皮被炙烤的微微发黑。

“糊了!”他连忙提醒。

赵云惜看了一眼:“没事,没糊。”

呜呜的风声跟鬼哭一样,外面的枯枝被吹得东倒西歪,她就庆幸,当时没有犹豫,直接建了新房子和火炕,这样的天气要硬抗,真没那本事。

外面天阴沉的像是要天黑。

赵云惜索性和白圭一起画画,看书伤眼睛,就玩点有意思的。

“画什么呀?”白圭问。

赵云惜指了指窝在小炉旁的小猫咪和大狗。动物毛绒绒的触感还挺难画,值得研究。

她先抱着小猫咪好一顿揉搓。

“好可爱好可爱胖宝宝胖宝宝。”她陶醉其中。

小白圭眼巴巴地看着。

赵云惜放下小猫咪,把他抱在怀里亲亲,笑眯眯道:“白圭香香软软白白嫩嫩可可爱爱!”

小白圭得到夸赞,顿时高兴了。

他乖乖地画画去了。

赵云惜笑了笑,小孩都没有什么安全感,需要家人表达爱意。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没一会儿路上就铺了一层白。

“娘,下大了!”白指着门外,满脸惊奇。

赵云惜也稀罕雪,她没忍住打开门,去外面抓了把雪。

“真冷啊,风能把衣裳吹透。”

雪抓在手里很冰,她捧着进来,这么一会儿功夫,手就冻红了。

小白圭伸出细细的手指,轻轻戳了戳白雪,眼睛顿时亮了。

“能吃吗?”他问。

“不能吧。”她回。

说起吃,确实饿了。就见灶房方向走炊烟,赵云惜拿着披风,把小白圭护在怀里,就带着往灶房去。

“娘,做饭咋不喊我。”

甜甜在烧火,李春容在做饭,两人相依相伴,关系越发热切了。

“甜甜起来跟你弟弟玩,我来烧火。”她太懂事了。

见她不动,直接把她拎起来放在一边,自己坐着烧火。

“晚上吃什么?”她问。

李春容絮絮道:“做了梅干菜锅盔,再做个酸菜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