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1 / 2)

龟龟长肉了。

内里是棉质中衣, 外面的毛衣毛裤裹着,兜出肥嘟嘟的屁股。白圭察觉到娘亲的笑意,害羞地缩进被窝。

小孩软糯可爱。

赵云惜笑着把衣裳整理好,等冷得很了,再拿出来穿。

李春容帮着她收拾,摸着那精致的短袄,好奇地喷喷出声:“这摸着真舒服。”

赵云惜挨着她坐下,笑眯眯道:“到时候文明考上举人,咱的体量再大些,就也给你做这样的长袄穿,外面再罩一层比甲,可暖和了。”

李春容是信的, 她先前说要给她买银饰,都买了。

“等会儿去豆腐坊打一板豆腐,回来做腐乳,到时候早上也咸咸嘴。”她也跟着笑。

只要儿媳待她好,她就是干劲十足。

赵云惜就起身跟她一起走,出去走走也好,索性把白圭、甜甜一起带上。

两人推着箩筐,边说边笑往豆腐坊去,一路上遇见王秀兰,她连忙问:“春容嫂子,你咋不去摆摊了?生意多好啊?”

时下冷了,村落里隐隐都是雾气。

“云娘不让去,说早上大雾,咱天不亮就出门太危险了,等来年开春再去。”

李春容乐滋滋说着,骄傲地挺直腰板。

王秀兰放下手里的衣裳盆,满脸艳羡,她要是有这么听话懂事的儿媳就好了。

“你那炸鸡多赚钱啊,不做可惜了,不成了咱晚点走,天亮了再去。”王秀兰还是觉得跟李春容一起比较有安全感。

天亮了没好位置,只能在偏僻位置吃冷风,她才不情愿。

“我家是儿媳做主,我都听她的。”李春容笑眯眯道。

赵云惜客气一笑:“我娘辛苦一辈子,带大相公,还帮着我带白圭,现在我能干活了,不舍得叫我娘受苦。”

话里话外就是不去了。

王秀兰敢和李春容拉扯,不敢和赵云惜呛声,在读书人面前,她有一种敬畏感。

她琢磨着,她也想找个这样的儿媳,那她也能穿金戴银有大房子。

两人一路走到豆腐坊,那俊俏的小寡妇正在磨豆子,见两人来,连忙招呼:“要多少?”

“一板。”

“三十文钱。”

甜甜从荷包里数出三十枚铜钱递给她。

“做什么吃呀春容婶?”

“做腐乳,你切小块。”

两人一来一回地答着,把切成块的豆腐摆在箩筐了,赵云惜提了大份,把小份给李春容提着,正要走,就就小寡妇拦住了。

“云娘,你见多识广,我想问问你,这小孩读书,要花费多少?八九岁去读,可迟了?”小寡妇眼巴巴地看着她。

赵云惜闻言看向在院子里沉默寡言的小男孩,猜测就是他。

“读书这事,也是丰俭由人,束?是固定的,东台寺的私塾,一年差不多二两银,再就是出门见人的衣裳、书箱、吃食等,而买书......这就没数了,再就是去参加科考,秀才尚在江陵,找康生做保花银子,其余的也看自己。至于再往上,你考了

秀才,再想往上就容易了。”

“初始读书阶段,一年大约五到十两银子也能过。”

若是五两,那就是一件衣裳晚上洗了早上穿,笔墨纸砚都买最便宜的,有的苦头吃。

见那小孩侧耳倾听,她笑了笑,又接着道。

“在我们建朝初期,有一位宋太史公,他有文章就讲得是读书的事。”

“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录毕,走送之,不敢稍逾约。”

她高中读到宋濂的《送东阳马生序》,就觉得不可思议,浙江怎么会天大寒,砚冰坚,还想着不愧是文化人,文笔修饰就是好。

现在中秋刚过,被冷风扑一脸,勤勤恳恳跟小松鼠一样准备冬藏。

已经可以想象到传说中的“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

她又解释一番这段话的意思,反正穷苦有穷苦的读书法。

小寡妇满脸惆怅地道了谢。

等两人走远了些,李春容就小声嘀咕:“乖乖,你那一长串啥叽里咕噜听得我耳朵发晕,你读了书,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赵云惜腼腆一笑:“还是相公学问最深,最厉害,我也是想要靠近他一点点,才想着去读书的。”

李春容提着豆腐,听着身边的软语温声,白圭牵着甜甜的手,晃晃悠悠地在她们前面走,刚离家门近一点,福米就汪汪汪地冲上来。

那尾巴摇得跟风火轮一样。

赵云惜拍拍它脑袋,一起往室内走去,鼻子湿漉漉,眼睛亮亮的小狗很难不喜欢。

“先下水淖一下,再摆到箩筐里,让它自己长毛就行。”李春容交代。

赵云惜不会做,就听话地在一旁烧火,看着婆母忙前忙后觉得很有意思。

“冬日天冷,什么吃的都没有,能有一口腐乳就粥,都能吃一顿了。”

李春容絮絮说着。

两人聊着天,说着话,很快就把豆腐弄好了。

“我们炸了萝卜缨、菘菜,做了腐乳,买了时令干菜,地里的菘菜、萝卜又种上了,让我想想还缺点什么。”

李春容在脑海中巡视自己的仓库,以求没有遗漏。

赵云惜?着她的神色,过了会儿才道:“不做腌肉吗?”毕竟下雪封路,那可真是没东西吃。

“那得再冷点,去你娘家买点好肉,到时候也有大车来卖鱼,再做腌肉腌鱼。”

李春容笑眯眯道:“你还是更爱吃肉些。”

“再做点腌菜,把辣菜多种点,迎冷的时候,正好能掩。”

两人没事就絮絮叨叨地准备冬菜。

这和现代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们那时候就不爱菜,想吃现买,也挺好的。

“明天去江陵再买个汤婆子和脚笼,到时候抱着也舒服很多,再多买点,到时候你们不受冻。”

李春容想着,别的应该就不用了。

米、面、菜、肉、衣、住都折腾好了,再等等就行。

赵云惜笑了笑,心想幸好她当时果断选择摆摊,要不然就惨了,毕竟看婆母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知道冬天真的很难熬。

两人立在门口,看着隔壁的大院子,赵云惜心里爽到不行:“一眼一个样,这么快就建这么高。”

“快上瓦了。”李春容也忍不住笑。

一看快盖好了,四人就忍不住天天看,看着看着,要上梁了。

而此时,张镇、张文明也回家。

“我给你们买了鞭炮、糖果,你们再抓些铜钱,等明天上梁的时候用。”张?交代一声,就和沈况吃酒去了,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两人就成了忘年交。

张镇看着他走,带着几人去看房子。

雏形已经成了,就连火炕也砌好了,看着砖头床,还是有些不习惯。

“这能暖和了?”他问。

张文明摸了摸冰凉的砖石,也有些疑惑。

赵云惜也不确定:“应该行吧.....”

不行还得敲了重新砌。

这样不确定地回答,几人都有些方。

但问题不大。

几人在院里来回转,越看越喜欢,这样宽舒服的房子,想想都快乐。

赵云惜指着院子里的袖珍版小房子,笑着道:“这一楼是福米住的,二楼是猫咪住的,它?也有房子。”

福米已经撒欢地跑进去了,来回窝着找角度。

“还做了地平,有排水沟?”张镇诧异,看来真的用心了。

小白圭撅着屁股看狗窝。

几人转悠一圈,对自己的房间都很满意。

赵云惜期待极了。

“大伯说,木工师傅也把家具打好了,等房子盖好就能用。”

“那快了,就是这几天的事。”

*暖灶酒席等下次再办。”张镇心里也热乎起来。

几人又回了老院。

“新的来了,旧的就怎么看都缺弦儿。”

李春容感叹。

她之前还很舍不得。

现在:想搬。

张镇看了一眼柴火,见没多少就去劈柴了,要在冬天来之前,攒够一冬要用的柴火。

张文明就挑水去。

白圭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爹。

李春容烧火,赵云惜在做饭,想着天冷,就爱吃口热乎的,索性做炖菜。

五花肉切成细丁,慢火细煽,把金灿灿的油脂都炒出来,吃得时候筋道又不?。

当肉丁卷曲焦黄时,香味便是最浓郁的时候,加入开水,把白菜、豆腐、放进去煮。

瞧着不大够,又放入蘑菇、面鱼儿、豆皮等,咕嘟嘟地炖着。

“再蒸点花卷吧,五花肉我还剩下一点,剁成肉泥做成肉馅儿花卷,撒点茱萸粉,吃起来香香辣辣。”

赵云惜弄完花卷又勾芡,想着一点点浓白的汤汁,喝着也很舒服。

白圭闻见香味,和甜甜一左一右坐在门槛上,福米贴着两人蹲在门外,不离不弃。

赵云惜索性先给他俩盛一碗,免得眼巴巴看着,心疼人。

白圭捧着小碗,呲着小米牙笑,面鱼儿白白嫩嫩在乳白的汤汁中,上面飘着一层油花,闻起来香气扑鼻。

娘亲的味道!

香。

他和甜甜头对着头趴在椅子上,一边吹气一边吃,又又香。小半碗下去,鼻尖就沁出细汗来。

“娘,好香呀。”白圭眸子亮晶晶的,举着自己的小木碗:“娘,尝尝。”

赵云惜低头喝了一口,确实好喝。

“不错,很香。”

她满意了。

“花卷也好了,尝尝。”赵云惜给两人一人一个,让他们吃着。

把小孩的肚子填饱了,他们不闹,大人才有空闲做别的。

赵云惜给每人盛了一碗炖菜,再两个花卷,她吃得十分满足。

“下回放点葫芦条,这也好吃。”李春容笑着道。

险些都把葫芦条给忘了。

赵云惜小脸一垮:“故意没放的,夏天的葫芦太可怕了。”

葫芦和豆角,永远都在结,每顿都在吃,而且还吃不完,被李春容摘下来淖水晒干,收在仓库里,现在又要拿出来吃。

“葫子等馋了再吃。”她便是拒绝。

李春容笑了笑,没再说了,她不爱吃就算了。

等吃完饭,天色擦黑,李春容眼疾手快地抱走甜甜,张镇一把捞过自主,往肩头一扔,扛着就出去玩了,他难得回来一次,总要跟老兄弟聊聊天,交流交流感情。

一灯如豆。

赵云惜和张文明各自捧着书,各看各的。

影子落在墙上,倒有几分欲语还休的纠缠。

张文明?了片刻,心中哑然,人的习惯性果然可怕,这才半年功夫,他已经学会了如何自如的和娘子相处。

只每每瞧见她,难免心湖额动。

“我去沐浴更衣。”他故意压低了声音。

赵云惜点头:“去吧。”

她接着练大字,沉迷其中,已经能察觉到个中妙处了。

片刻后。

身边传来密密??的声响。

“不要回头。”男音响起。

赵云惜听见不字时,反骨雷达自动开启,直接抬眼去看。

瞬息又收回视线。

就见雪壮的脊背微微弓着,线条流畅漂亮,男人穿着小衣,正在穿兜肚,显然不防备她转身,脊背猛然一僵,肌肉发力,露出漂亮的线条。

这兜肚真白真结实啊。

她想。

抖了抖耳朵,她故作无事。

身后目光如炬,张文明意味不明地盯着那微红的耳根。

还真当她清心寡欲,断情绝爱了。

他心里有数,却不再冒昧,将寝衣一件一件穿上。

赵云惜的字,乱了一笔,紧接着又平静下来。将一页练完,这才收进书包,去洗漱了。

张文明坐在书桌前,将她每日练的大字拿出来,一一翻看着,都说字如其人,他好像看着字,就能看到她漂亮的灵魂。

娟秀柔和,如涓涓溪水。

他沉迷其中。

等赵云惜出来,就见他坐在书桌前,微黄的烛火照在他身上。

“睡觉吧。”他说。

赵云惜吹灭蜡烛。

“需要暖脚吗。”

“不用,谢谢。”

“哦。”

室内又归于平静。

忙碌一天的赵师傅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她气血充沛,脚丫子暖融融的,还不到暖脚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被暖脚的快乐。

隔日。

“娘,奶说去田里摘橘子,去不去?”奶里奶气的声音隔着窗子响起。

“去!”她一听就兴奋。

起来喝了粥,背着背篓,牵着小白圭、甜甜的手跟在李春容身后。

“能摘多少啊?”她问。

“一文钱三斤,随便你摘。”李春容回。

"价钱便宜,那多摘点,我最爱吃橘子,没事就想炫俩。”赵云惜觉得这价钱很不错。

等到地方后,发现这橘子园到处都是人,老板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

“柑子要吗?”李春容看着黄澄澄的柑子也不错。

“要。”赵云惜回。

浓绿的枝叶间,一个个橘黄的橘子像是小灯笼,挤挤挨挨,长得极好,她咽了咽口水,已经能想到吃着晶莹果肉的酸甜滋味了。

“我们多囤点橘子,等到冬天时,升着小炉子,煮着茶,边上烤着板栗、橘子,别提多惬意了。”

赵云惜想想就觉得爽。

所以花生、红薯、土豆什么时候能传入中国,万历年间能有红薯了吧......但愿她能活到看见红薯,她肯定会很感动。

冬天有烤得软糯香甜的红薯,何其有幸。

“成,那多弄点。”

“风高榆柳疏,霜重梨枣熟,梨子和枣子也熟了,这两天我们也多买点,放在地窖里,想吃就掏一点出来。”赵云惜抱着白圭,教他选橘子。

他今天没穿?衫,而是短打小衫,显然是做足干活准备的。

小白圭嘿呦嘿呦摘橘子,小脸都憋红了。

“成呀,柿子不用买,咱家有,这时候还是青的,干涩,你要想吃,我们懒点柿子吃。”

两人絮絮地说着话,小白圭摘,赵云惜接,没一会儿就摘了一筐。

两大背篓竞才要二十文钱。

“这两笙差不多上百斤了。”橘园老板笑眯眯道:“我们这橘子是上百年的老品种,甜度高,一点点酸,可好吃了,回家放地窖里,能吃到来年开春,柑子更甜一点,汁水也多,好得很,你们多点,这一开园,要不了十天就没了。”

他都没体验过摆摊卖橘子的滋味,周围的乡亲父老都来买完了,根本不给他留机会。

橘园老板傲娇地想,收下一把铜钱,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还不用摘橘子。

嘿。

赵云惜瞧着这么大的橘子园,突然灵光一闪:“你之前是不是卖过橘子花、橘子叶?”

橘园老板震惊:“你咋知道?”

她笑了笑,想来这么大的橘园,银楼老板不可能放过不薅羊毛。

“这一片明显枝叶稀疏,橘子饱满圆润,大了很多,显然被折过枝叶,那边树枝密实,橘子也偏小,光照不透,北边的橘子还有些青,可能就是原生态。”

赵云惜仔细观察过。

橘园老板捧场地竖起大拇指:“这位娘子懂得真多。”

四人慢慢往回走。

等回家后,就见张文明在门口择菜,张镇在张望。

“我想带着龟龟去里正家喝酒。”张镇扛着白圭就走。

赵云惜又拿了箩筐来,把橘子整理好,把叶子捋掉,摆放整齐,有破损的部分,就拿出来,近期吃掉就好了。

“东台有家菊花应该开了,下午去摘菊花回来,多摘点。”李春容潜意识觉得,儿媳应该喜欢。

“好~”赵云惜应了一声。

“酿点菊花酒,还能炸菊花吃,再包个菊花肉馅儿的饺子。”李容已经想好怎么吃了。

赵云惜没吃过,有些期待。

“不苦吗?”

“菊花有股微苦的清香味,好吃,你放心就是。”

赵云惜点头,只要说好吃,她就想尝尝咸淡。

中午张镇和白圭不在,就他们四人,也认真地做了萝卜丝猪肉渣馅饼儿,很香。

下午,太阳正好。

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赵云惜提着箩筐,往东台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