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嫁队伍蜿蜒着绕过祁连山山脚,空气骤然变的很重,压迫着臣服于它的人们,额上青筋暴虐地跳跃着,内里血液湍急奔涌呼啸不止,天灵盖之上,也似重重的箍了个紧箍咒一般的东西,孜孜的越箍越紧
这便是我将来要生活的地方了它以它独特的欢迎礼,惩戒着我曾对他的抗拒,提醒着他肃然的存在,不容任何人漠视忍不住掀起帘子,眺望这片广袤的大地.
地面皆是枯黄一片的野草,风荡漾而过,便能听见枝干清脆的断裂声,席地而起的,却是丝丝嫩绿的颜色,一片生命交替的景象,生死枯荣,皆有定数,时间到了,便自然而然的湮灭了
生命如是,历史亦如是,从来都是你方演罢我登场.心里豁然开朗望着这一望无际的燎原,心里的许多执念,都显的淡淡无谓.
我似乎爱上了这里,这个比紫禁城,比北京,比任何地方,都富有灵气,自由洋溢,漾满佛理的地方.
“格格”李德明骑着马走至窗外.
“明日便可抵达赛音山达了,那边便有土谢图部接驾之人了”他静默了好些日子,今日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一脸讨好的看向他:“知道了,这些日子烦劳大人了。”
他脸色一青,两腿一夹马肚子便往前奔去,丢了个臭脸给我。而我压根摸不着头脑,不知他在恼些什么。
没过多久便入夜了,车队停了下来,我裹了件裘子便钻出了马车,一眼望去,除了顶头星光,却是一点光亮都没有,前面不远处送嫁武士已经组织众人忙忙碌碌的搭起了帐篷.出关后的这些日子,我们都是在这种形似蒙古包的帐篷内度过的,这渺渺大地,是没有旅店的蒙古人崇尚天生天养,那自由奔放的个性,是容不下固定的枷锁的.
关内之人,若是四处流浪,便会觉得孤独,但蒙古人不会,他们就好似这狂野的马一样,只有肆意自由的奔驰,才是最充盈的日子.
月光淡淡的飘洒下来,前面许是刚下过一场雨,极目望去,地上积聚而起的无根之水,似面面铜镜一般映照着灿然的光华,许多水坑连成一线,弯弯扭扭的宛若条条游龙,缠着我的目光,婉到了天际
如此美景如此夜,竟让我看得痴了
“格格格格该用膳了,外头风急,早些用完也好早些安置”送嫁将军小跑而来.唤我用膳,我拢了拢身上裘袍,便跟着他的步子,一深一浅的跑回帐内。
这等相似的画面,总是让我心里抽痛万分,却已不愿再多想起我与四爷,已经不会再同步了
行至帐篷入口,子青便把药端了过来,自从那日我出了她,她已是闷闷的好几日没有心魂,我与她的矛盾,已非三言两语便能化解了,我无法信她而她也时时顾忌着我.这种境况让我心神疲累.
“为何今日是你把药端来?李太医呢?”我不敢喝她递来的药,虽然心里清楚,她身上不可能带着毒药.
“回格格话,是李太医命奴婢送来的”如今她的言行都已按着所有礼数来,却让人很不自在.
“我毒已无碍,不需再喝这等涩苦之物了,你拿下去吧.”
只见子青僵站于前,脸无表情,只缓缓把药送到嘴边,大大的吞咽了一口,复又把它递到了我面前.
“呵呵”忍不住冷笑起来,当初赫舍里,不也喝过我的毒酒么,这又能证明什么.
不想理会她,转身便欲进帐,只是一手被人紧紧拖住,气力之大,害我差点踉跄吻地.
“格格,你为何这般不信他人.”身后传来李德明的声响,我转身望着他,他仍是紧紧的拖着我的手,倒是我,颇感尴尬,甩手挣脱。
“大人不知,我曾经是如何信她,把我这一生,最重要的秘密,都交付于她,可结果是何,你可以问问你眼前这位忠心的女子”她身形一震,头低低看着脚尖,不知是何表情,若换作以前,我定会以为那是她有愧于我的心虚,但是对于这个惯于演戏的女子,我已摸不清她真正的心了.
李德明一脸震惊的看着我,我自知失言或者,他察觉了些什么,但眼看着他日日夜夜的尽心为我,刚出之时还是一个白净无力,衣冠楚楚的书生模样,如今风霜雨淋,早已又黑又瘦.我却仍是狠心的瞒着真相实在是有违良心.
念及此,语气不由自主的软和了下来,遂接过子青的药碗,轻笑着对李德明说道:“外面风急,大人可否入帐为我诊脉?”
李德明轻轻的点了点头,随我进了帐,而我仍是不想子青随身侍候,便随便指了个差事让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