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三年初,继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轻徭薄赋,民生昌盛,盛世初现。
这日, 皖南张家村,来了一伙面容陌生的人们,他们由县太爷陪着,在风景秀丽的甍山山脚下选址。
张家村地方小,一点小事,不过半日就传了个遍:
“原来这是老福家的,说是要盖个大房子,还带一个大大大院子。”
“福伯家的?福伯一家还有平安,不是都上京了吗?”
“是,原来他一家是做生意去了,现在是要省亲,所以盖院子哩!”
当初永国公府薛二爷来皖南认女,最清楚来龙去脉的,是原来的县令老爷。
兹事体大,县令王老爷没敢乱说,后来王老爷被落马的大官牵连,也搞了乌纱帽,更没法说了。
而张家不曾因养了公府贵女,和薛家攀上关系,就专横霸道,只说去京城办事了。
于是,乡亲们全然不知道其中细节,只以为做生意去了。
很快,那院子就砌了起来,青瓦白墙,足足有四进,比新县令老爷的宅子还要阔绰气派。
但比起新院子,乡下众人更好奇,他家什么时候回来省亲,尤其是平安。
众人心里有八卦,也有关心,从前,平安是乡下模样最标致的孩子,周氏在门口晒花生时,会分一手花生给她。
她就乖巧地屈膝,坐在门廊下,小手剥着花生,数着一些自己吃,一些留给周氏。
一个晃眼,就让人以为是哪家仙童,来到老张家添彩。
后来,平安出落得愈发精致,荆钗布袄,难掩清丽娇色,就是县城里最好的画师,都画不出她的模样。
容颜过盛,一些恶霸心生贪念,闻名而来,屡屡骚扰。
村里人若有见到恶霸来的,便通风报信,好让张家有准备。
如今几年不见,当日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一切可还好?众人揣测着,就在这年,一个寻常夏日,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来到张家村。
各家洗衣做饭的妇人,扛着锄头的汉子,在榕树下纳凉的老人,抓蚂蚱的小孩,纷纷跑到路边:
“来了来了!”
“指定是他们!”
排头一个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又壮又黑的,但五官端正,精神头特别好,大家乍一看都没认出来,直到有人嘀咕一句:“这人好像大壮?”
顿时,众人大喜:“大壮!”
“张大狗!大狗!"
他们跳起来挥手,张大壮也高兴地挥手。
骑马护在张大壮左右的京畿卫侍卫,神色复杂,这可是他们英勇的张将军,张大狗是什么,绰号吗?
张大壮身后跟着很多马车,众人眼花缭乱,其中有一辆湖蓝顶的马车,裱糊青纱,瞧着不打眼,但就是好看。
不多久,那马车停在新院子前。
周氏和张德福在后面的马车,他们先下了车,紧接着,后面马车陆陆续续下来许多姑娘、男子。
粗略一数,就有十来个人,穿着打扮虽低调,但一瞧就像县里的富庶人家,然而这些只是仆役。
下一刻,那辆湖蓝顶的马车帘子被掀开,一个男子下了马车。
众人不由屏住呼吸,他们这辈子,还没见过生得这般好看的男子,身形俊拔,墨眉冷潇,玉雕似的,唯有一点不好,就是冷得人。
让人下意识不敢大喘气,甚至有些人,都不敢瞧他第二眼。
他牵着马车里一只素白小手,轻搂着她下车。
平安梳着惊鹄髻,点缀青玉簪,她着鹅黄色花鸟纹对襟,明眸潋滟,粉面桃腮,足尖落地,雨过天晴轻罗裙跟着一动,盈盈若蝶,翩翩似仙。
众人一直知道,县里乃至城里,小姑娘都是顶顶好看的,他们仍是看呆了,这孩子当真是有这般造化!
皖南的新县令也在。
这次新帝出巡,是隐瞒身份,已经足够低调了,可是在皖南这种小地方,难免引来村民围观是难免。
好在,帝后并不计较,皇后娘娘甚至还看向他们,和张将军一般,轻轻招了招手。
就是才招了两下,那只手就被陛下抓在了身侧。
发觉陛下扫了自己一眼,新县令不敢再窥视,半弓着腰身,战战兢兢。
新院子里,侍卫已经进去检查停当,李敬道:“请三爷、夫人进屋。”
裴诠牵着平安的手,迈入屋中,宫人们簇拥着帝后进去。
乡亲们还没看够,讨论声不断:“那位......是谁啊?”
“肯定是平安的夫婿,长得就很相配!”
发觉他们议论帝后,李敬黑着脸,正想怎么解决,张大壮拍了下李敬的肩膀:“这你就不懂了。”
他走过去,对众人道:“咳咳,大家伙,这位是当朝的大官,掌管天下牢狱,想关谁就关谁,可别乱说!”
李敬心道这不胡说八道么?
下一刻,众人闭了嘴,又说:“原来是这样。’
李敬尴尬,还真有用。
众人心中生畏,难怪新县令那般害怕,便也不再议论和逗留,而是各回各家,各做各事。
皖南的新屋子里,一切都是新的,当时是李敬带人来勘察,尽管家具之余,采用了最好的木材做工,却是比不得宫里的。
只是倒座房后就是青山,选址着实不错。
青莲擒着一柄掸子,扫扫不存在的灰尘,才请平安坐下。
从京城出发,一路走水路坐马车,走走停停,花了得有半个月,不过,平安并不累。
相反,她精神一直很好,皖南对她来说,是第二个故乡,这里的一花一木,都让她觉得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