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1 / 2)

习武之人夜视大多不错,他亦是如此。

纵然在常人眼中隐隐约约的景物,在他看来却是清楚。方才他分明瞧见,口口声声说着“我害怕”的人,竟然在扑进他怀抱之前毫不雅观地翻了一个白眼。

这女子必是以为他看不见!

他长臂一伸,稳稳当当地将人圈禁在自己的身体中。压低着好看的眉,微微往上扬的眼梢透出几分笑意。

“别怕。”

林重影窝在他怀中,再次翻白眼。

还别怕?她快怕死了好吧。

哪家好人大半夜的不睡觉闯入女子的闺房,还疑似想掀被子。什么清心君子,什么谢家之光,堂堂少师大人,原来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如果她们还有后招,怎么办?”

千日防贼难,敌人躲在暗处使阴招,一招不成必定还有下一招。即使她可以见招拆招,但这何时是个头。何况她还没有这样的本事,今日若不是这人及时赶到,她恐怕就交待了。

然而赵氏和林有仪远在汉阳,她鞭长莫及,根本不可能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把这口恶气给还回去。

“大表哥,眼下她们人不在朝安城,我们就算是知道是她们做的,又能耐她们何?”

“谁说她们不在京中?”

她猛地抬起头,水眸在暗夜中晶莹剔透,如上等的水晶耀世夺目。小嘴因为惊讶而微张着,吐气如兰。

谢玄忽地想起很多年前外祖父与他提起先帝晚年时的荒唐,说了一句话:“古今英雄皆好色,最是风月与祸水。”

先帝在位三十六载,曾三次御驾亲征,五次微服私访。英明神武圣心独断,一揽天下江山,勤于朝政日夜不怠,乃是外祖父最为钦佩之人。

若非庚午兵变,先太子与二皇子相残,先皇后死于刀下,宫门内血流成河,其骇然惊心载记史册,成为永世难以抹除的污点,他必是无可争议的一代明君。

“这风月和祸水本不害人,想得到的人多了,也便生了孽障。”

而今,他想得到的更多,心也生了孽障。

林重影看不清切他的神情,却能感觉他的危险,如同潜藏在草丛中的猛兽,贪婪地盯着自己的猎物,舔着腥红的舌头。

这月黑风高的,偏偏天时地利人和,一旦猛兽失了控,吃苦头的可是她。她本就不想为妾,更不想以这种方式成为他的女人。

“大表哥。”她装作激动的样子,蓦地离开他的怀抱,“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们就在京中吗?"

若是她们在,她不可能没听到任何消息。

谢玄感觉自己怀里一空,像是心也跟着空了一下。他下意识想把人抓回来,伸到一半时握成了拳。

“她们今日才是京中。”

原来是今天到的,那还真是巧。

“她们为何会来?”

不怪林重影惊讶,而是无论赵氏还林有仪,按道理来说最不应该在这时上京。

一则是林有仪脸上疤肯定还没养好,二则是前些日子京中传赵氏搬空林家的事,好容易谣言一阵一阵,没什么人再提了,她此时来京必会再起风言风语。

正疑惑着,隐约觉得谢玄心情不错,似乎很愉悦的样子。

他长臂一伸,“想知道?”

她当然想知道!

如是想着,林重影过去,再次投入他怀中。

这人也是够了,居然求抱抱。若是旁人知晓他私下底如此闷骚,还不得眼珠子掉一地。不过他越是如此,她的把握就越大,照此发展下去,他被她所迷,改为妻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眯起眼来,像是躲着暗处算计人的猫。

而抱着他的人,眼神幽光隐现,像是吃了一顿好的之后心满意足的猫。

“听说汉阳人捕蛇,若遇蛇在洞中而不出时,先投以活饵以诱之,再打其七寸,万没有知难而退,就此作罢的道理。”

人好理解,蛇也好理解,只是这活饵是什么?朝安城到底有什么,能让赵氏和林有仪母女俩此时进京?

很快她就知道了,所谓的活饵不是别人,正是桓国公府的世子爷。

听说那位世子爷不知为何得了怪病,隔三岔五脸上就布满血红的蜘蛛丝,极其的吓人。太医院的太医们轮着个的被请进国公府,皆是一筹莫展。

后来也不知是哪位高僧断言,指出他那脸上的红血丝非毒非病,而是前世的孽,若寻得八字相合的破相之人冲喜,或可一解。

“我听府里的下人说,说桓国公夫人和二表舅母早有口头之约,那李世子日后要娶的人是三表姐。”

谢玄点头,“确有此事。”

早在儒园时,他便瞧出三堂妹有异。得到的消息是之前在朝安城时,三堂妹曾生过一场病,病好之后突然同李大姑娘疏远。

他先回京,随后三堂妹与昌平侯府的人一道回来。

从那日起,他派人暗中监视三堂妹,发现三堂妹似乎有未卜先知之能。比方说连日大雨冲垮城北护提前,三堂妹授意昌平侯世子提前准备好四千土囊,成功将积水堵在户部粮库外,保全粮库的同时,也保全了昌平侯世子。

昌平侯世子掌管户部存粮,若是粮库被淹,难辞其咎。往小说少不得担责挨骂,往大说则是削职被贬。

还比如此事过后,昌平侯夫人去寺里添香油钱,以感谢菩萨保佑。谁不想临出门之前三堂妹晕倒,昌平侯夫人不得不取消行程。

而那一日,大理寺缉拿要犯,将那寺庙包围。穷凶极恶之徒,负隅顽抗之时以翰林院华大人之妻华夫人为质,与大理寺对峙。最后华夫人虽获救,脖子上却被拉了一道血口子,人也吓去半条命。

巧的是,原本昌平侯夫人正是打算与华夫人同行。

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让他意识到三堂妹仿佛能料事如神。太多的玄乎离奇,不得不让人深思。所以当他知道李世子的事,是三堂妹暗中做的手脚后,他便在暗中推波助澜。

“李世子这一病,李夫人也管不了什么口头之约。放出话来,若是八字对得上,再是破相破得厉害也必定明媒正娶。”

“难怪。”林重影喃喃着。

若不是这么大的诱惑,还引不出那两条毒蛇。但是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倘若真是对付赵氏和林有仪,有必要如此劳师动众吗?

谢玄见她皱眉,眼尾压不住地往上扬。

这女子果然心眼多,显然已察觉到了什么。

杀鸡焉用牛刀,他引蛇出洞,目标不是蛇,而是蛇藏身的无底深洞。

林昴、吴姨娘,还有那位米嬷嬷,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而这种关联的起源,不应该是在汉阳城。

而是朝安城。

晋西伯府同样位于城西,早前门庭败落之时,院墙的瓦残的残缺的缺。近些年来不仅修葺过,还加盖琉璃瓦,一扫凋乱潦倒,俨然重回最为鼎盛之时。

包着发的婆子提着食盒,紧赶慢赶地走着,耳坠上坠着的金珠子晃来晃去,颇有些故意显摆之意。

从她的衣着来看,应是伯府有脸面的下人,不光是耳朵上吊着金珠子,包着的发髻上还插着一支金簪。金簪虽细,却是货真价实的金子打造,一支可抵寻常百姓好几年的嚼用。

她不时托一托自己的发髻,应是很得意自己的体面。路过的杂役丫环们无不讨好地和她打着招呼,称呼她为金嬷嬷。

说到这金嬷嬷,那可是伯府大姑娘赵菁的乳母,也是赵菁身边的大红人。

赵菁生得白,长着一张圆脸盘子,人人见了都会说一句“这姑娘长得真招人喜欢。”

所谓的招人喜欢,便是喜庆的面相。她的喜庆和赵氏不一样,一个是脸盘子大,五官却不大。一个是面团子,瞧着软和。

金嬷嬷掀帘进屋时,她正对梳发的丫环发脾气。

“梳个头都不会,真是白养了你们这些废物!”

那丫环低着头,不敢吱声。

这一早上她都梳了七八个发髻,同往常一般梳了拆,拆了梳,大姑娘一个也不满意,说是哪种都显脸大。

金嬷嬷见怪不怪,道:“大姑娘莫气,先喝碗燕窝消消火。”

赵菁有些嫌弃地撇嘴,“天天喝这玩意儿,我都喝烦了。”

她手里拿着一根簪子,原本是想往头上插的,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般在脸上比划了几下,吓得金嬷嬷脸都白了。

“大姑娘,万万使不得啊。你再是想争一争那国公府的富贵,也不能作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