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圭喜滋滋道:“都听老奶的!”
喜得老太太又摸了摸他的手,稀罕地不行。
"吃饭啦。”外面张茂在喊。
白圭用自己肩膀扶起瘦弱的老太太,奶奶气提醒:“老奶,小心脚下。”
老太太哪敢让他扶,自己撑着起身,笑呵呵道:“好孝顺的白圭,你快住自己,老奶自己能行。
小白圭乌溜溜的眸子望着他,笑着道:“好哦。”
他察觉到对方的意思,就走开些,到自己娘亲跟前。
赵云惜捏捏他的小揪揪。
等吃饭时,众人就在聊白圭又快过生了,问他今年过不过。
“四岁不用过。”赵云惜笑着道。
现在读书读多了,她也懂了许多道家的说辞,比如小孩子不能常过生辰,最好是忘记这回事才好。
众人也就问一声,见不过也没说什么。大家都不怎么给孩子过生。
等吃完饭,大家各自聚在一处聊天,一时吵吵闹闹,白圭和甜甜不耐烦听,就出去玩了。
李春容安静地听着,她卖一天炸鸡有些累了,没有力气加入激烈讨论。
赵云惜惦念着作业,想想还是起身,说自己回去有事。
“有啥事?再玩会儿?”菊月连忙留她,她喜欢这个侄媳妇,性子好,又聪慧通透,她想跟她多聊聊。
“有一堆作业要做呢。”赵云惜含笑解释:“有空再聊。”
菊月便不再拦,笑着道:“那功课要紧,就不留你了。”
赵云惜一说要走,在孩子群中玩耍的白圭像是开了雷达一样发现了,跟着抽身而出。
甜甜发现了,也跟着跑路。
三人回家后,天色已经擦黑,把柜子里的蜡烛拿出来,照着让几人练大字,幸好是古代,字都写得巨大,蜡烛的光足够用了。
白圭端坐在书桌前,按着夫子的要求,一板一眼地开始练大字,而甜甜欲抓耳挠腮,惆怅不已,怕影响到娘和弟弟,硬生生忍住了。
赵云惜神色认真。
她不知道未来的发展如何,但她工作时就知道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多学总是没错的。
三人紧赶慢赶,在困得哈欠连天前,总算将作业赶完了。
赵云惜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字,总觉得明天要挨骂,她一想就有点慌,想去那找找平衡,结果人家如常发挥。
“白圭也太优秀了。”心神不为外物所动,真是太厉害了。
白圭骄矜一笑,白嫩嫩的小脸可爱极了。
两人洗漱过后,倒头就睡。
第二日睡醒,天已经亮了,赵云惜就发现,她刚有穿越记忆时,总是能三更醒,怕是心中也惶恐不安。
身体总比情绪更先察觉到异常。
现在真是一觉睡醒到天亮,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
赵云惜伸了个懒腰,把白圭从被窝里挖出来,给他找好衣裳,这才起床去洗漱。
院子里没有婆母的身影,想必她又忙完去卖炸鸡了。
她是真有劲,也是真勤快。
赵云惜打了个哈欠,撩起沁?的井水扑在脸上,瞬间清醒多了。
“娘。”白圭叼着牙刷,正要打开牙粉的罐子,皱着细细的眉头道:“打不开。”
她接过打开又递还给他。
赵云惜把棉帕洗干净搭在晾衣绳上,回头就见白圭盯着一处看。
“怎么了?”
“娘,你看。”
顺着白圭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棵小野花,花瓣掉了一朵,却被蛛丝连着,随着风,晃晃悠悠。
“好看。”他夸。
赵云惜就和他蹲在一起看着被蛛丝牵绊的花瓣。
“这是我,这是娘,娘的爱是蛛丝。”小白圭鼓着腮帮子轻轻吹了吹。
赵云惜摸摸他的头,笑:“娘对你的爱是天上的银河,斩不断也吹不散。”
白圭细细一想,瞬间折服:“娘好厉害,我都没想到。”
他表示学到了。
赵云惜笑了笑,温和道:“走吧,去吃饭。”
到了厨房,发现今天留的是馄饨,包好了就在案板上放着。
赵云惜烧水,煮馄饨。
和白圭一人吃了一碗,这才背着书包去读书。
正要出门,就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她瞬间戒心大起,顺手拿起锄头,戒备道:“谁?”
“云娘,是我。”听到熟悉的声音,赵云惜这才打开门,疑惑道:“今日不是休,你怎么回来了?"
张文明帮着她锁门,一起往外走去,认真道:“夫子问我可要下场考举人,我想回家跟你商量商量。”
一路花费并不少,他需要跟娘子商议过才好。
赵云惜沉吟:“那你有几分把握?”
张文明摇头:“江陵多年无进士了,只是出了两个举人,我觉得难。”
他没什么信心。
和院试不同,乡试格外难,江陵文风不盛,更是让人心里没底。
赵云惜看着他茫然的眼睛,沉声问:“你跟娘商量了吗?”
“商量了一下,她说让问问你的意思,说你主意多,让我听你的话。”张文明回。
“想试就试试,这原本就难,经历过一回,心里有谱,下回就好办了。”
赵云惜笑着道。
她也需要知道张文明的实际水平,需要知道他值不值得投资。
张文明感动极了,他握住娘子的手,声音温和:“云娘,若我高中,定不负你!”
赵云惜笑了笑,鼓励道:“解名尽处是孙山,旁的不说,若能最后一名,你都要在江陵名声大噪。”
他们都没敢想解元之类,能上榜就是牛。
张文明见她神色笃定,心里也跟着定了些许,见快到林宅了,还有些舍不得。
“那我回去就报名,这次沉淀四年,我会努力的。”
赵云惜回望他,勾了勾唇角。说到底,他才二十出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相公加油!我在家等着为你庆贺!”她笑吟吟道。
张文明眉眼灼灼,他会努力的。
赵云惜走进林宅后,又回头望了他一眼。
白圭张开手让她抱抱,笑着问:“娘,那我到时候参加科举考试,你能陪着我吗?我想让娘第一时间知道我的成绩。”
“当然要陪着白圭呀。”她笑。
进了书房后,就见夫子姿态闲适地翻着书,显然心情很好。
她松了口气。
这样拿出她那稀烂的作业应该不会挨揍了。
“你这手字?”林修然眉眼一凛,他最烦读书时敷衍的人,林子垣都被他揍得格外听话。
赵云惜面皮子一紧,怎么这么快就不高兴了。
可恶。
被抽了两下手板,颇觉生无可恋。
林念念偷偷地塞红花油给她,让她涂在被打的地方。
“可疼了吧?”她心有戚戚然地问。
赵云惜小声回:“还行,夫子心情好……………”
林修然确实心情好,他近来接了许多书信,都是关于对心学的感悟,他才知道,在程朱理学之下,先生门下学生众多,在朝中有半数,那些学说如同璀璨明星,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如此一来,他心中便有了成算。
下午是骑射课。
赵云惜现在上多了,也能骑在马上溜达几圈,她很喜欢这节课,高高的视角,还有风吹在脸上,便笑得格外舒畅。
白圭亦是。
他好像做什么都很有天赋。
读书是,骑马是。
他现在年岁小,骑着小马哒哒哒,还挺有意思的。
骑两圈,就要下来练射箭。
赵云惜更期待了。
骑马射箭!英姿飒爽!
她手上戴着扳指,听着师傅给她说注意事项,跟着她的示范学着搭弓射箭。
箭矢在半道就坠落。
赵云惜:?!
她又试了几次,慢慢掌握拉弓和射箭的力量技巧。
她看向白圭,就见他拿着迷你小弓箭,跟着武师傅的动作,板着小脸,满脸认真地搭弓。
小小年纪,架势扎得足。
然而他这么小,根本不敢让他练,便让他练着玩,重点在林子身上,甚至林子垣都只是让他学个形,多侵染侵染。
练会儿射箭再去练骑马,一下午累的人胳膊酸、不想动。
赵云惜背着自己书包,就忍不住轻嘶一声,累是真的累。
"我帮娘背书包。”白圭直接拿过书包,自己上,在前面走着。
“等我长大了,要是娘觉得累,我就背着你。”
赵云惜被他哄到肝,顿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能走二里地。
“娘,等会儿我给你做饭吃。”他立下豪言壮语。
赵云惜:…………………
“倒也不必。”他才四岁,站起来还没灶台高,让他做饭,于心不忍。
两人到家后,赵云惜脱掉鞋袜,打算揉揉脚,片刻后,就见白圭吭吭哧哧地把洗脚盆滚过来,提着他的小木通,一桶一桶往这里运水。
“娘,伸脚。”小白圭拍拍盆沿。
赵云惜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在白圭看不到的地方,努力控制表情,将脚伸进沁凉的水中。
“好像有点凉......”白圭迟疑。
“没事,天热了,娘就爱这凉的。”她鼓励道。
不能伤孩子的心,伤她的脚,问题根本不大。
赵云惜心里暖暖的,脚也跟着凉凉的。
白圭还要帮她洗脚,她连忙拒绝:“不用了哦,你去给娘拿擦脚布过来。”
她擦干脚,换了干净的鞋袜,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洗脚水倒掉。
凉的好,她就喜欢凉的。
白圭又把洗脚盆滚回原位,把他的小木桶也提回去,摆得漂漂亮亮。
他又颠颠地跑过来,昂着小脑袋,奶唧唧问:“娘,我给你捶腿。”
他握着小拳头,在她腿上轻轻锤着,问:“这个力道可以吗?”
赵云惜垂眸,握住他的小手,神情柔和:“可以了,娘现在不难受了,来,练大字吧。
白圭细细辨别着她的神色,见她确实没有不舒服的神情,这才放心地去练大字。
两人把作业写完,李春容就带着甜甜回了了。
“哎,光被留堂是怎么行?”她叹气。
赵云惜闻言,就去检查她的功课,看完后沉默了,她这一手字,和磕磕巴巴背书的样子,确实挺让人头疼。
"我宁愿去倒拔垂杨柳。”甜甜惨兮兮道。
赵云惜摇头失笑,捏着她的鼻子:“你又不是鲁智深。”
她现在看着像是五六岁的小孩了,壮壮的,浑然不见当初那瘦弱的模样。
甜甜垂头丧气地写作业去了。
李春容和赵云惜去做饭,就四人吃饭,焖上米饭,去菜园里摘了一把紫菜苔回来炒。
“这长得太快了,吃了一茬又一茬。”菜苔和韭菜一样,这茬吃完,那插又长成了。
“卧成酸菜吧,天天吃受不了。”赵云惜道。
农家菜就是这样,一茬种,你吃的时候,就一茬熟,堆着吃都吃不完。
“种的南瓜也长得不错,从南边传过来,你大伯上回买的种子,给我们分了几颗,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李春容看着那嫩嫩的秧苗,就觉得满怀期待。
能添个菜总是好的。
赵云惜想想南瓜,就想到了南瓜粥、炒南瓜、蒸南瓜、南瓜饼等等吃法,但她没说,只笑着道:“到时长出来把各种做法试一遍就好。”
两人闲聊着,白圭已经呼噜呼噜吃了一碗饭,把碗递过来,示意再来一碗。
赵云惜给他盛了一碗。
他又乖乖吃掉。
“娘,今天有长高一点吗?”他满怀期待地问。
赵云惜不忍欺瞒他,笑着道:“好宝宝,你还记得院子前的竹笋吗?”
白圭搬着小板凳,坐在她身旁,满是求知欲地望着她。
“春日里,只要下场雨,竹笋就快速冒头,你可知它在地底下潜伏了四年呢,就为了有朝一日破土而出。”
“人和竹笋一样,你刚开始吃进去的食物,并不见得立马会长高,但是等你像小夫子那样的年岁,就会迅速窜高。”
“这叫厚积薄发,没有一口肉是白吃的。
白圭听得一愣一愣的。
李春容比他还震惊,等白圭走了,才压低声音问:“当真?”
赵云惜歪头:“哄小孩的。”
李春容:哦。
她以为是真的。
赵云惜没忍住笑,其实半真半假,竹子确实有这么个窜高理论,但她没有求证过,也不知真假。
晚饭后,白圭又想在灯下看书,被赵云惜拦了:“保护好自己的眼睛,想读书,未来几十年都可以读书,不要着急在天黑时读书,太过伤眼睛了。”
白圭意犹未尽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