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的装诠,眉眼已经长开了,黑沉的眼,淡色的唇,流畅的骨相,像是一樽雪做的精致塑像,用墨汁描摹的五官。
越来越好看了。
他察觉平安的目光,微微垂下眼眸。
平安从马车里伸出手,手上是一方黛蓝色的手帕:“你的手帕。”
是裴诠落在她马车里的,到今天,他们好多东西混在一起,有时候分不太清哪个是谁的。
不过有些平安还是分得出的。
裴诠神色如常,从她手里,接过手帕,放到袖子里。
落木萧萧,秋意微晚,时年太康十三年的中秋,此行京中百官与女眷,是要去皇家猎场秋狩。
平安自己一辆马车,到了皇家禁苑,她也不去分给薛家的小宅子,而是去装诠那边的宅子。
薛家的马车在后面百官的队伍里,薛静安和薛常安一辆。
薛常安一直撩开车帘,朝前面翘首望去,嘴里说:“哼,我才不介意二姐姐去了豫王宅子,还记不记得和我们玩。”
薛静安拆穿她的言不由衷,道:“二妹妹和王爷一道,你嫉妒了。”
她们都过十岁了,能来秋狩玩耍,偏偏平安不在。
薛常安冷笑:“好过你肖想王爷。”
薛静安大惊失色:“你凭什么泼脏水!”
两人扭打成一团,互相踹来踹去。
前面的马车内,平安小小打了个喷嚏:“阿嚏!”
彩芝和平安同在马车里,从平安七岁,她就跟在平安身边了,她关心问:“姑娘可是冷了,要不要烧个手炉?”
平安搓搓鼻尖,摇头,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皇家禁苑,裴诠的屋子很大,还带着两个院子,都可以在里头丸、踢毽子了。
上房左右两个隔间都有床榻,平安睡左边,裴诠睡右边,彩芝在给平安铺床铺,把平安最喜欢的布老虎玩偶,放到床头。
裴诠去前面营帐了,平安刚换上骑装,薛静安和薛常安来找她。
薛静安比两个妹妹都大一岁,身高倒是差别不大,姊妹三人都穿着骑装行头,看起来很是适配。
薛静安问:“二妹妹,咱们去骑马吧!”
这时候,薛家三安都还没学骑马,兴致勃勃,对骑马充满期待。
平安应了一声,忽的,她看看薛常安,又看看薛静安,有些肯定:“你们吵架了。”
薛静安:“没有啊。”
薛常安:“就是,谁会和她吵架。”
平安点点头,朝前走了一步,薛静安和薛常安互相瞪一眼,平安忽的回过头,两人又若无其事的样子。
平安放心了,没吵架就好。
猎场给年纪小的公子姑娘准备了小马驹,平安以前就在王府骑过,轻松骑上去。
三人小小走了一会儿,突的,就看一群身着甲胄禁卫军,迅速冲到了山林里。
那动静太大,薛常安的小马驹都被吓到了。
稍倾,几个宫人过来,对几人道:“几位姑娘先回去,山中出现了恶狼。’
薛静安有点害怕:“恶狼?是不是咬人了?”
宫人:“是,豫王殿下受伤了。”
平安怔了怔。
裴诠进山林打猎,被狼咬了。
营帐的条件不便,很快就转回到了禁苑,宫人们端着铜盆,进入殿内,太医也背着医箱,匆匆赶来。
裴诠左手手臂被咬了一大块,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他脸色苍白,紧抿着唇,连太医收拾伤口时,也没有吭一声。
突的,他听到外头传来刘公公惊讶的声音:“二姑娘,你怎么来了?”
裴诠一顿。
刚好洒了止血的金疮药,他示意太医后退,将放到手臂的衣裳,往上拉了拉,挡住了可怖的伤口和肌理薄削的胸口。
衣裳碰到伤口,他皱了皱眉。
不一会儿,平安果然进屋了,见状,其余人都退下,煎药的煎药,换水的换水。
趁着这空隙,她在装诠身旁的椅子坐下,看着他。
裴诠淡淡道:“不严重。”
平安:“我想看看。”
裴诠抬起眉头:“不行。”
平安捏住他袖子一角,眼中满是认真:“我是你未婚妻,我想看看。”
裴诠:“......”
他嘴角微松,从鼻间很轻地笑了一下,道:“长大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