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蘅一愣, 惊喜瞬间涌上心头:“当真?他现在在哪?”
“只是大致摸索到了位置,具体的还要再找。”
燕嘉允朝她招手示意她过来,乔蘅走到他身旁,低头看向他书案上的舆图,只见他用朱砂笔勾勒出一个圈。
乔蘅不解地看向他:“这是小荀所在处吗?是哪里?”
燕嘉允放下朱砂笔,淡淡道:“此地乃临近京郊的空地,有诸多空的院落,无人居住,多已荒废,暗卫查到线索也是偶然,但时间与你胞弟进京时间对得上,所以我猜此地一定有一处是封璋的别院,而乔荀就藏在其中一个宅院里。”
乔蘅听懂了他的意思,冷静了下来,轻声道:“所以目前不确定的事情是??哪个才是太子的别院?”
“嗯。”燕嘉允又拿起朱砂笔,在大圈里勾了几个小圈,道,“重点怀疑对象是这几个,但其他的也不能完全排除,所以我更倾向于全都查一遍,不要遗漏。届时哪所宅院藏了人就水落石出。’
乔蘅缓缓地点了下头。
燕嘉允说的在理,乔蘅略一思考道:“待过几日,我找机会亲自去一趟,逐个排查。”
“你自己不行, 躲不过那里的护卫。我让空镜......”燕嘉允话音一顿,抬头看向墙上的挂历,若有所思道,“再耐心等几日吧,我亲自陪你去。”
乔蘅疑惑他说的那半句,为什么不让空镜陪她去?
她顺着燕嘉允的视线看向墙壁挂历,好像没什么特别的,难道说燕京有别的什么传统,或是燕嘉允有别的打算?
乔蘅思索一番,无果,遂放弃。
她不是多话的人,既然燕嘉允已经发话,她便不再提意见,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
“妾身知晓了,多谢世子。”
乔蘅昨日没想明白的事情,次日一早就发现了端倪。
燕府下人届忙碌起来,戚叔指挥着他们上下打扫,里外除尘,还在燕府花园树梢上挂了福袋,看样子像是在祭祀,又像辞旧迎新的样子。
一转头,难得看见燕嘉允一大早地出现在院中,他刚净了手,身上穿了一件崭新的朱红衣袍,腰间禁束,袖口金丝滚边,瞧着格外意气俊朗。
乔蘅瞧着新鲜,打趣道:“世子这模样当真少见,是穿给谁家小娘子的新衣呀?”
燕嘉允眉梢微微一挑,好整以暇道:“燕府有几个小娘子?我就是给那个小娘子看的。”
乔蘅:“......”是她失策了。
忽略掉燕嘉允瞥过来的视线,乔蘅淡定自若地转移话题道:“燕京近日是有什么节日吗?世子和燕府都如此与往常不同。”
“十二月,祭灶节,承光帝很注重这个,到时候会有夜市,家家户户都会出门,晚上会很热闹,南岸河边还有盛大的烟花。”
燕嘉允说完,目光看向乔蘅,漫不经心地道,“祭灶节上的成婚夫妇都会穿相配的衣裳以示对祖宗的尊重,我让嬷嬷出府给你订一身来。”
江南那边没有这个传统,乔蘅默默消化着这个节日的习俗。听到燕嘉允的话,本想说不必这么麻烦,但见他已经决定好了的模样,便没再反对,只温声道:“妾身都听世子的。”
燕嘉允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瞥了乔蘅一眼。夫妻穿相配的衣饰共同在祭灶节出行,这在京都是很受重视且很受欢迎的一个传统,怎么乔蘅这般不放心上似的。他没多说什么,只淡淡道:
“嗯,趁着祭灶节在晚上举行,我们去京郊别院看看。”
乔蘅认真地道:“好。”
转眼间五日过,祭灶节在燕京千盼万盼中来临了。
祭灶节出行的人通常都很多,而燕嘉允和乔蘅又目的不纯,做好乔装混入人群是首要任务。而合群的第一件事,就是做好一对寻常出门参加祭灶的夫妻,不引人注意。
给乔蘅裁好的衣裳昨日就送了过来,是深朱色的交领短袄配暖白色圆领夹绒比甲,下身穿织金马面裙,跟燕嘉允的朱红衣袍很是般配。
冬日傍晚出门需得做好保暖,而李嬷嬷、榴月和白苏又在铺子里忙,乔蘅自个儿在屋里收拾妥当,又披了一件厚实的披风才出门。
冬日天暗得早,日落西斜,昏黄的光落下来,在马车里镀层金色的边。
燕嘉允正坐在马车里看着舆图等着乔蘅,见她上了马车,伸手探过她的肩膀拉上厚厚的车帘,吩咐车夫道:“走吧。’
马车悠悠向前行驶起来。
为了方便看舆图,燕嘉允给乔蘅让了身旁的位子,乔蘅没做多想,坐在了他让的位子上。现在坐在马车里悠悠晃晃的,乔蘅才发觉两个人坐在同一边离得有多近。
马车尚算宽敞,但两个人坐一边也略显拥挤。前方是张小案几,燕嘉允倚着车厢壁散漫地举着舆图,两个腿微微岔开伸到案几下面,毫无坐相。乔蘅在旁侧收敛了坐姿,端端正正,以防碰到他。
但两个人身上的衣料还是若有若无地摩擦着,在寂静车厢里发出轻微的声响。乔蘅听着,心里有些莫名烦乱。
马车驶过一个石坎,乔蘅猝不及防随之一晃,左腿与燕嘉允的右腿轻轻碰撞在一起。她心口一跳,有些不自在地收了腿回来。
燕嘉允终于从马车晃动的这一下中回神,注意力从舆图中抽出来,却发现乔蘅板板正正地坐在马车车帘口入风的位置。他眉心微蹙,往里头又挪了一点,拍了拍身旁的座位道:
“坐那么靠外做?你往里面来一点。”
乔蘅默了一瞬,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往里面稍稍坐了一点。
燕嘉允有些奇怪地看着她端正拘谨的模样,只当她在外惯来是这副表现,没有多想,把手里的舆图往她面前移了一点,指尖点了点红圈,道:
“我们不能直奔此处,别院荒僻,这样过去目标太明显,傻子都瞧得出来别有用心。等会马车会停在南岸那边,我们先去热闹的摊市逛一下,再沿着小路从人群中分流往别院的方向走。”
说着,他指腹在舆图上描动路线给乔蘅看,眉目带着几分沉色:“等会你跟紧我,自然一些,别引起晚上巡视禁卫的注意。
乔蘅正色道:“妾身知道。”
马车驶到南岸,缓缓停下来。
周围人声愈发大了,熙攘行人从马车旁边走过,去往南岸边凑祭灶的热闹。阵阵笑声传来,像小钩子一样通过马车帘子的缝隙钻进车里。
燕嘉允收了舆图,转身看向乔蘅,在她面前伸出手臂。
乔蘅盯着眼前一截朱红袖口紧束的手腕,几秒后,茫然地看着他。
“......”燕嘉允道,“你拉住我,咱们该下马车了。”
乔蘅委婉地道:“妾身不会走丢的。”她怀疑燕嘉允在质疑她的智商。
燕嘉允轻啧一声,气到临头了感到几分好笑,道:“乔蘅,我的意思是我们该出现在人前了,至少要装装样子吧,不然谁家夫妻出来幽会还各走各的?”
乔蘅这才顿悟燕嘉允的意思,双颊微赧。
年轻夫妇,没有子嗣,两人傍晚悠闲地出门,却不挽着手走路,这不是在和离就是在冷战。方才她想岔了,这会回过神来感觉很不好意思。
乔蘅真诚地看向他,道:“还是你考虑周到些。”
说罢她抬袖,素净柔白的手轻轻搭在燕嘉允的手腕处,顿了几秒,稍稍攥紧,少年温热蓬勃的力量透过衣料传过来。她抬眼,撞上他漆黑俊美的眸子,一刹间错开视线,道:“走吧。”
燕嘉允嗯了声,用另一只手撩开车帘,率先走下马车。
南岸出现在前方,璀璨灯火顺着沿路盏盏绵延,寒风扑面而来。
燕嘉允感受到十二月傍晚的凉意,转头看了乔蘅一眼,道:“你冷不冷?”
乔蘅惊讶他的关心,温和道:“妾身穿得厚实,不冷的。”
燕嘉允没再说什么,与她肩并肩朝着灯火绵延的方向走。虽然是冬日,却也在路边放了炭盆,上面还搭了棚,因此乔蘅和燕嘉允走进南岸巷的时候,没有感受到多少寒风。
前面有个夜市,就在道路尽头。街道两边灯火通明,酒楼、茶肆、秦楼楚馆在两侧林立,姑娘们拿着帕子笑着招呼客人,祈福的客人手拿香烛去往前面的寺庙,不少摊贩们在脚边铺开,吆喝着招揽生意。
眼瞧着路过一家秦楼楚馆,一个穿红裙的姑娘拿着帕子娇笑着走向燕嘉允,只见他娴熟地侧身避开,示意了下乔蘅握着的那只手腕,淡声道:“我已有家室。”
红裙姑娘看了乔蘅一眼,瞥见她温婉惊艳的容色,识趣地让开了路。
乔蘅心里感慨,看燕嘉允这动作俨然很熟练,看来以前没少被花楼的姑娘扔香囊。
她忍不住好奇地侧眸看他:“以前你都用什么借口拒绝的?”
燕嘉允淡淡道:“以前直接亮明指挥使的身份牌,并严明拦路者一律当妨碍公事处理。”
乔蘅:“......”
她果然不能以常人思维去推断燕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