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凝目而视, 双手交握,恰如金风玉露的相逢,又像是明月与春花的辉映,一时美不胜收,堪比世间最佳景致。
卫今几人齐齐别过脸,他望天,范真香看地,蔡美味看路。
林重影眼角的余光瞟到他们,更是忍俊不禁。
她这一笑,谢玄的眼神越发幽光似火,因为克制而用力,手下的劲道重了几分。
“大表哥,你别这样。”
这声音又娇又软的,更是催情的毒。
谢玄死死忍着,却舍不得放开她的手,力道收敛的同时,大拇指摩挲着,眼里的火还未散,身体的火又起,只恨不得婚期就在明。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样毫不掩饰的侵略感,微微别过脸去。
大顾氏和林同州不知何时过来,打眼看到他们一个娇羞,一个深情而望的样子,许是觉得实在是赏心悦目,又或者是忆起自己的往昔岁月,不由得相视会心一笑。
林同州小声感慨,“我怎么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女大不中留的感觉,明明应该欢喜,却又有些许的酸涩。”
虽不是亲生亲养的女儿,但这些日子女儿的乖巧懂事他都看在眼底,也体会到做父亲的滋味以及责任。
“好似昨日才认的亲,这转眼的工夫就要嫁出去,你说婚期是不是定得太急了些?”
他说的这些,大顾氏的体会更深。
这段日子以来,因为身边有个可心的女儿,大顾氏觉得哪怕是后宅的一件小事,也变得分外的有意思。不拘是一起下厨做饭,还是指导女儿练字,抑或者是一同做绣活,有说有笑有商有量的很是快活。
“好在嫁得近,日后走动起来也方便。说起来我们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白得一个好女儿不说,还有个人人羡慕的好女婿,你这个岳父大人如今在太学,必是没少被人恭维吧。”
这倒是实话。
朝安城不比京外,贵族世家大多盘踞于此,随便一个品阶不高的官员,若是细细究其根源,大多数都能扯出叫得上名来的亲戚。
他初到太学时,所有人都知道他与谢家有亲,欺生的人没有,却也没多少人在意。毕竟不说是太学的那些官员多少都些有来历,就连太学的学生也是个个都不一般,要么是学问实在是好,要么就是世家子弟。
后来有人知道他过继的女儿和晋西伯府的关系,又传出是外室所出,难免有人以此议论他,嘲笑打趣的,背后编排的,他除了当作不知也没别的法子。
那些人在背后笑话他的时候,谢家和王府一同上门提亲,他到现在还记得他们当时的表情,好比是活见了鬼。
“他们嘲笑也好,恭维也罢,我随他们去,那些话影响不了我。若我真是能被人言影响之人,你会选择我吗?”
大顾氏闻言,抿着嘴笑。
被人说成阉货都浑然不在意的人,又怎么会在意别的流言蜚语。
她很快敛去笑意,动容道:“夫君,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林同州最是吃她这一套,当下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委屈,能娶到她是三生有幸。若有下辈子,还愿与她做夫妻。
他们互诉衷肠时,林重影和谢玄已经走近。
谢玄轻咳一声,提醒他们。
大顾氏先回过神来,难免有些羞赧。
四人进了屋,先说起被封赏一事,后提到婚期。林同州话里话外有几分担忧,毕竟如今林重影是萧高的义女,又是郡主之尊,这婚期是不是还得经过萧高的同意?
他们正商讨时,萧高来了。
萧高一听婚期没剩几日,当场黑脸。
他不虞地看着谢玄,目光无比的凌厉,“谢少师,这婚期是不是太急了些?”
谢玄不避也不躲,回道:“王爷见谅,臣是怕夜长梦多。”
夜长梦多这几个字,让他面色一变。
很多年前,他在另一个人的口中听过这几个字。
那时荷花已快开败,二皇兄和沈母妃几次找父亲商议婚期,皆被父皇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推托。二皇兄心情有些抑郁,找三皇兄喝酒。
他人小,也被允许跟着蹭吃。
酒过三旬,二皇兄说出自己的苦恼,“父亲一直不松口,想来应该是不愿我在此事上越过太子,更不愿萧家的长孙生在我这一脉。”
“父皇的心思,我们不敢妄加揣测。左不过是多等些日子,二皇兄你也别急。我听说皇后已经在替太子相看,他们应该比你更急。”
三皇兄的劝说,让二皇兄好受了些,叹了一口气后,道:“我怕夜长梦多。”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二皇兄居然一语成谶。此后发生的种种比夜长梦多更可怕,也更令人唏嘘。
所有人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反驳。
良久,他站起身来,有极冷的声音对谢玄道:“天色不早了。
谢玄心领神会,向林家人告辞。
他们临走出门之际,萧高回过头来,望向林重影,不仅目光柔和,语气也十分亲近,甚至还咧着嘴笑。
“小影儿,明日要进宫谢恩,义父来接你。
林重影乖巧应下,看了一眼谢玄。
谢玄清冷的眸中隐有一丝无奈之色,老古话说的还真是没错,原来老丈人看女婿,还真有越看越碍眼的。
他如今在福王心中,怕是最为碍眼的人吧。
对于他的遭遇,林重影深表同情的同时,又有几分窃喜。因为萧高越是看他不顺眼,代表越是在意自己这个义女。
所以说,人的悲喜从来不会相通,哪怕是夫妻。
翌日一早,王府的马车停在林宅前。
林重影早已梳妆打扮好,萧高一看她发髻间的头饰,一半是自己所送,另一半应该是二皇兄的赏赐,暗自感叹这孩子长了一副玲珑心肝。
父女俩共乘一辆马车,一路上萧高都在说宫里的人和事。
才进宫门,早有等在那里在太监传话,说是陛下在梓和宫等他们。梓和宫是王皇后的宫殿,自是位于内宫之中。
除去帝后二人,还有一众妃嫔。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处处都是脂粉香。一眼望去宫装丽人无数,如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美得各有千秋。
林重影随萧高上前请安,抬眸之时似是才认出萧业来,恰到好处地划过一丝惊讶之色,然后低下头去。
萧业右手边坐着的人是王皇后,旁边是端阳公主。母女俩的长相有六七成像,因着当母亲的显年轻,瞧着不像是母女,更像是姐妹。
萧高着重提过的人都在,一位是大皇子的生母贤妃娘娘,另一位是六皇子的生母孙贵妃。这二人皆是萧业还是皇子时的侧妃,论品阶和资历都是宫中前几。还有一人是齐嫔,虽品阶不高,却是二皇子的生母,且背后靠着的人是荣太后。
她留心众人的同时,所有人也在打量她。
早在她被传出是外室女时,宫中就有她的传言。上至妃嫔,下至宫女太监,对她的事都充满好奇。好奇她一个外室女竟然会有人愿意过继,还和谢玄定了亲,甚至还好命到被福王认为义女。
关于她的事,已是大盛宫人尽皆知,还有她的美貌,更是让人猜测议论。方才她入殿之时,饶是有些自诩美貌的妃嫔都露出惊艳嫉妒之色。
“这孩子看着就让人喜欢。”王皇后说着,命人取来给她的见面礼。
她自是不会把这话当真,但又需要对方这样的态度。
王皇后带了头,别的妃嫔也一一送出自己备好的礼。礼物实在是不少,自有王皇后安排的宫女帮她先收着。
除了这些后妃们,还有一众皇子皇女。
依着萧高的提醒,她重点注意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无非是大皇子二皇子六皇子几位有能力资格竞争储君之位的人。
至于公主们,大公主远嫁京外,端阳公主她又是见过的,余下的要么是年纪不大,要么是生母品阶不高,无需过多的在意。
这些皇子皇女应该早被自己的母妃叮嘱过,与她见礼时只有打量和客气,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情绪。
当然,总有人例外。
比如说大皇子萧鼎。
萧鼎是皇长子,其母是四妃之一的贤妃。他原本就是呼声最高的储君人选,前几个月还替君父巡边关,因而威望增多,拥护者也随之增加。
“你是外室所出,原本是林家打算陪嫁到谢家二房的媵妾。谢少师被你美色所迷,从中斡旋将你从林家过继出去,又上下打点将你养父弄到京中,还与你定下亲事,我说的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