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1 / 2)

节哀二字, 如钻心的利箭,扎在她心底。

她该节哀的,为自己,为未能活下来的孩子,还有瑞雪……………

瑞雪之所以叫瑞雪,是因为有着雪一般蓬松洁白的毛发。许是死后泛灰,毛发的色泽像是黯淡许多。

片刻后,她恢复理智,质问林有仪。“仪表姐,瑞雪是在哪里找到的?”

林有仪给易人使眼色,易人低着头上前,道:“奴婢是...是在床底下找到它的。先前那地方也找过,因着它藏在床下的箱子后,故而没看到。

“宁妹妹,它必是发了病,自己躲到那里。这些猫大多有灵性,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不愿让人瞧见。”林有仪说着,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赵氏跟着附和,“是啊,这些畜牲就是如此。宁儿,表姨知道你心里难过。你放心,表姨会补偿你的,等会就让人去给你找,必定给你寻个一模一样的猫回来。”

谢舜宁看着她们,冷淡的目光中不掩愤怒。

这世上哪有一模一样的东西?

哪怕是她自己,再次回到未嫁人时的闺中岁月,也无法和从前一样。她不再是从前的自己,哪怕容貌没变,她的心却是大不相同。

“我就要瑞雪!”

赵氏面团似的脸皱起,对魏氏道:“表姐,宁儿...这不是为难人吗?我们也没料到事情会这么寸,这猫早不犯病,晚不犯病…………”

“它应该不是发病。”林重影的手,已摸在瑞雪的身上。掌心中明显感觉到些许湿意,将手指凑到鼻子一闻,证明自己的猜测。

是血腥味。

谢舜宁见状,一把将白猫抱起,这一抱才发现它贴在地面的头上明显有伤,看伤口血肉沾着毛发的样子,应该是致命伤。

林有仪先发制人,装作震惊的样子,指着易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人脸色发白,身体抖了抖,“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找到它的时候...它身上有血,奴婢害怕极了,便擅自做主给它清理......许是它自己顽皮,爬到高处摔下来......”

摔字一出,林重影心下了然。

她小声对谢舜宁道:“三表姐,若不然请个大夫来瞧瞧?”

谢舜宁看着她,目光复杂如晦。

半晌,点头。

林有仪闻言,自是阻拦,“宁妹妹,一只猫而已,何必如何大费周章。死了就死了,大不了再养一只便是。

谢舜宁压根不理会,直接命人去请大夫。

赵氏一连“哟”了两声,皱着眉头看向魏氏,“表姐,你就由着宁儿这般胡闹吗?死了一只猫也要请大夫,若是传出去,外人指不定如何议论。还当谢家人行事张狂,猫命堪比人命......”

“表姨,这不是猫命堪比人命,而是我的瑞雪死的不明不白,我要找出背后做恶之人,好让世人看清她的真面目。”

“宁妹妹,哪有什么做恶之人,这猫就是命不好,自己把自己给摔死了......”

“仪表姐养过猫,我也养过猫,你我都知道猫有九命,它们再是从高处跳下,也不会把自己摔死,除非是被人故意摔死的。”

谢舜宁说这话时,林有明显眼神有变。

不止谢舜宁能看出来,也被一直紧盯着的林重影尽收眼底。二人似有心有所感般,不期然地对视一眼。

林有仪眼神变化的同时,给易人递眼色。

易人身体抖着肩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奴婢,是奴婢该死...奴婢见这猫睡得香甜,便想着逗它一逗,谁知抱起它时手上不稳,一下子将它摔在地上...奴婢害怕,怕被人发现,就把它身上的血给擦干净,然后将它藏起来......”

“你这个该死奴才,为何方才不说?还敢满口谎言,当真是该死!”林有仪从赵氏身后出来,仿佛瞬间有了底气,抬着下巴一脸痛心。“宁妹妹,是我失察。这奴才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听你的。

不管是猫也好,奴才也好,死了就死了。

她以为事情到此,也该结束。

谁知谢舜宁不为所动,执意让人去请大夫。

赵氏大急,“宁儿,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懂事。”

又对魏氏抱怨,“表姐,你也不劝劝她。这猫死了,也有人认了错,还有必要请大夫吗?若是传出去,是要闹大笑话的。”

魏氏哪里会依她,道:“宁儿心善,哪怕是一只猫,也舍不得让它枉死。不就是请个大夫来瞧瞧,随她去吧。”

大夫来得倒是不慢,正是先前给林重影看过诊的常大夫。

常大夫常来谢家,对谢家的事不说是了如指掌,那也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他来的路上已经了解大概,也知道赵氏就是林重影的嫡母。

老头人老成精,上回看诊的表姑娘身子自小亏损,想来与自己的嫡母脱不了干系。而今三姑娘的猫还死在这嫡母女儿的屋子里,傻子也知道二夫人将自己请来,此事必是不简单。

他仔细一查看,得出的结论是:瑞雪不是摔死的,而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砸死的。

“你们瞧这伤,应是有人朝着同样的位置砸了不止好几下。猫生性好动,不可能乖乖被砸,看样子死前没有太多的挣扎,想来行凶的或许有两人,一人死死将这猫按着,另一人猛砸。”

这个结论,正好是事实。

林有仪心跳的厉害,死死掐着掌心。

因为她恨,也怕。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未来的小姑不喜欢她,明知她被猫吓得几夜没睡好,还假惺惺地给她送猫。

这猫也是个没眼色的,夜里居然跳到她床上,天知道她一睁眼对上一双蓝幽幽的眼睛时是什么感觉,那一刹那她还以为是翠儿的鬼魂找上了她。

她又是半宿没睡着,只能白日里补觉。

当她醒来时看到害自己没睡好的猫却趴在软垫子上睡得香甜,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为了让这畜牲长长记性,她让易人按住它,且用东西捂住它的嘴,她则用平日里泄愤之物猛砸它的头。

一通发泄之后,这猫居然抽搐几下咽了气。

她让易人将猫身上的血迹擦掉藏起来,谎称猫自己跑出去了。原本思量着这猫生不见猫,死不见尸的,她说跑了就是跑了,谢舜宁再生气也无可奈何。

谁知藏得那么严实的东西,居然还是被人找到了。

不等她有所反应,赵氏已经一个箭步过去,狠狠地扇了易人一巴掌,“你个黑心肝的奴才,你快老实交待,你是如何行的凶?”

易人不敢捂脸,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是奴婢干的,奴婢嫌它吵,嫌它闹人,趁它睡着时...用东西压住它,然后把它给砸死了......”

为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还指认了行凶之物,正是多宝阁上黄梨木的麒麟木雕。

木雕虽被擦拭干净,却残留淡淡的血腥气。

魏氏命人送走常大夫,然后让人将瑞雪好好安葬。她看向被林重影扶着的女儿,又看向赵氏和林有仪母女,屏退所有的下人。

赵氏讨好着,再三保证绝对不会轻饶易人,“表姐,这奴才实是黑了心肝,宁儿若是不解气,我立马命人把她打杀了。”

“我母亲寿辰将至,府里不宜再行这等打杀之事。”

“表姐心善。表姐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奴才,定会好好严惩,给宁儿出气。

“莹娘。”魏氏突然唤她的名字,却看着她好半天没说话。

她被看得心虚至极,脸上讨好的笑容慢慢僵硬。

良久,魏氏幽幽一声叹息,“虽说你我是表姐妹,我却发现自己从不曾了解过你。”

“表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你当初如何嫁进林家的,我想你心里知道,京中那些传言你更是心知肚明。我们谢家要脸,我想你们林家也要脸,若是撕破了脸,大家都不好看,你说是不是?”

赵氏僵硬的笑容渐散,听出这话里的不对来。“表姐,你...你这是何意?”

“这里没有外人,瑞雪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想仪儿比谁都清楚。我们谢家庙小,容不下这样的大佛,还请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魏氏话说到这个份上,其他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有仪呼吸一紧,整个人都不好了。

“表姨母,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不知道,是那该死的奴才………………”

“仪儿,人在做天在看,你是什么性子,我想我如今已看得明明白白。我也不妨告诉你,你这样的人,进不了我们谢家的门。”

“为什么?”林有仪慌乱起来,“表姨母,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我改还不行吗?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娘,你快说句话啊,你快帮我劝表姨母………………”

赵氏知道,事到如今,恐怕这门亲事真的保不住。

但她不甘心,凭什么谢家说退亲就退亲?

“表姐,你可要想清楚,毕竟这亲事太多波折,传出去谢家的名声也不好听。”她睨向林重影,意思不言而喻。

魏氏出身侯府,又打理儒园多年,不管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身份和见识和远超赵氏。她既然决定退亲,岂会毫无准备?

赵氏拿谢家的名声威胁她,她也有应对之策。

“我谢家百年清名,绝不允许任何人诋毁。我谢家子孙不负祖宗所望,在朝中也算是能说得上话。你家大郎在太学求前程,眼下最是紧要之时,我想你也不愿后宅的事让他分心。”

一个是名声,另一个是前程,要么都保住,要么两败俱伤。

“娘,大哥是郭先生的门生,郭先生向来器重他,他不会受影响的。”林有仪扯着赵氏的袖子,满脸的乞求之色。

赵氏却不敢赌,毕竟谢家在朝中确实声望颇高,郭先生不可能为了一个学生得罪谢家人,何况京中还有昌平侯府。

她的犹豫,让林有仪崩溃。

“表姨母,我...我只想嫁给二表哥,我对二表哥是真心的,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

魏氏摇头,“仪儿,你病了,早些回汉阳养病才是。”

又对赵氏道:“仪儿这病,必须好好将养。我知道你疼女儿,我也就不留你们多住。你们好好收拾,明日一早我就安排人送你们去码头。日后我们还是亲戚,该走动的还是要走动。”

说罢,也不看赵氏母女的脸色,起身走人。

林重影扶着谢舜宁,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