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别把朕当傻子(1 / 2)

世界上还真有如此无巧不成书之事!舒贵妃的手还没长到可以在半个时辰之内就能打听到慈宁宫里三巨头的谈话内容。这回, 完全是她对自己在宴会当天反应不当的补救。

宫中生存多年, 再耐不住性子也明白当初一席话传到皇帝耳朵里,会有什么后果。老乾这人,疑心病可重了。况且, 他对含香正热乎,看不得有人动其一头发丝。所以, 舒贵妃情绪平复后,立刻慌了神:“怎么办?怎么办?”还好脑子转得不算慢, 身边也有一两位智囊团。商议之下, 直接装病。一来,不会迎面冲老乾火头上,兴许没看见她就想不起之前发生的事了;二来, 避免与含香见面, 免得一个又忍不住,多嘴惹祸;第三, 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招, 特意派奴才回娘家把藏书里有一些年头的西域游记带进宫,再加上一些不打眼的礼物,到时送给含香,表示自己当初是对事不对人,没有胡说八道。

舒贵妃可算是因祸得福, 恰巧避开了教含香规矩这一苦差事。武则天没空,分不开身;贵妃、皇贵妃,前者上火都流鼻血了, 后者更病得几乎爬不起来;其他妃嫔呢,身份压不住。最后,只能太后派身边得用的两位嬷嬷出马。老乾还心疼舍不得,腆着脸求情道:“俩丫头马上要嫁了,朕吩咐阿里和卓留下来瞧瞧热闹。不如,等他走后再派人去教导含香吧,也让他们父女多相处相处。毕竟,日后再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太后一口气被噎了回来,“行,依你,全依你!”心中对含香更不满了,打定主意非得让嬷嬷们好好“伺候伺候”她不可。

“来,皇额娘跟你说说话。”大婚前夜,武则天把兰馨叫来。

“皇额娘。”兰馨顿时红了眼眶。

“你这傻孩子,马上大喜了,这样不吉利啊。”轻轻拍她下,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当年太平出嫁,差不多也是这个年龄吧,武则天心神恍惚,思绪仿佛又飞到了远方。

两人头靠着头,手拉着手,说了不少贴心体己话儿。最后,替兰馨理了理头发,武则天正色告诫她:“该教的,额娘都教你了。不过,两夫妻过日子,最终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手段。什么时候把持好了公主与妻子之间的那个度,你后半辈子就能顺顺当当、安安稳稳的过下去。从今以后,仗要靠你自己打了。”光有后台没用,因为兰馨要共度一生的是一个雄心壮志的真汉子。刚柔并济、软硬皆施,才是她的正道。海兰察这类型的男人,既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够温柔体贴,也需要对方能挺起腰杆撑住整个家。不然,前方拼搏之时,他怎能无后顾之忧呢!

第二天,额驸先到午门进九九大礼,有文马二九(18匹),玲珑鞍辔和甲胄各二九(18副)、闲马21匹、驼6头,并进宴90席、羊九九(81头)、酒45樽。兰馨盛装打扮,含着泪水,分别向太后、老乾、武则天叩别。吉时一到,升彩舆,前后排起仪仗,由永?嫡福晋、几位命妇,即父母公婆俱在的有福之人护送,升舆。彩舆之前有灯笼8个、火把10支、红毡20条作为仪仗前导。而队伍最前,则是内务府总管、内管领等打头,参领、护军乘马护送。彩舆之后为皇子福晋、命妇乘轿随行,还有各种陪嫁物品、马匹等,车载、人抬、马驮,浩浩荡荡前往皇帝赐予海兰察的新家。

沿途街道早已由步军统领衙门命人打扫干净,清水泼街,陈设整齐,一概不准闲杂人员走动。海兰察府里更是内外修饰一新,门神、对联张挂整齐,各处张灯结彩,主要街道都是红毡铺地,上下人员都穿着盛装,喜气洋洋。

送亲的队伍来到府第之前,众人下马步行,仪仗停在门外,兰馨所乘彩舆则直入正庭阶下,命妇引导其下轿。海兰察自幼丧父,母亲也在其从军途中过世。因此,老乾特地找来□□索伦左翼镶黄旗旗主夫妇担任额驸父母之职。前者,在外堂相迎;后者,于中堂等候。

三日后,和嘉亦同样成礼,只不过拜别的人之中多了她的生母纯皇贵妃,嫁的是富察福隆安。

九日归宁谢恩礼,两位和硕公主额附都是老乾赏识看重的人。因此,不用只能在乾清宫内右门外行礼,而是直接陪着妻子进内廷见了太后、皇后。

兰馨和嘉的婚礼完成了,老乾再也找不到借口拖延不让含香立规矩。他总觉得自己老娘对美人似乎不太友善,于是又把主意打到了武则天头上。然而,没等开口,太后那边已经迫不急待派嬷嬷上门了。干什么?先把磕头的规矩学好,再把那一身丧服般的衣裳换下来。虽然没有正式受封,但礼节上含香早些天就必须开始向两宫请安了。以其“高贵冷艳”的性格来看,结果可想而知,她肯定没去。慧贤死了十多年,就是令妃也没能像如今这般让自己受气,老太太一时憋不住,不做忍者神龟了。

磕头?开什么玩笑!我们族的礼节不是这样的。含香坚持双手交叉行礼,前些天跪皇帝她已经觉得很委屈了。你老乾又不是真神阿拉,凭什么呀!换衣裳?为什么!我的雪白裙子很难看吗?我是回疆的圣女,圣女必须这样穿的。总而言之,含香拒绝一切交流、妥协,认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至高无上、人人迁就的公主。

敬酒不吃吃罚酒!太后怒了。你不换是吗?那就别怪我给你脱。桂嬷嬷领命,强行给含香换上旗装。这个时候,她终于表现出自己威武不能屈的模样了。拼命挣扎不说,在某嬷嬷撕破其衣袖后,发疯似的摇着如花似玉的脑袋往柱子上撞。幸好在场一宫女眼明手快,以身相挡。不然,轻则头破血流;重则,就要花容月貌不保了。

美人受惊了!老乾心疼了!收到消息,立马跑去慈宁宫对自个老娘发表了一番叉烧言论。“皇额娘,你真想失去朕这个儿子吗!”然后拂袖离去。太后直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厥了过去。

“唉,赶紧地,什么都不消带,去慈宁宫。”听完来人的禀告,武则天无奈地叹叹气。

到了那,屋内乱糟糟的。太医是又扎针,又塞参片。晴儿焦急地站在旁边抹眼泪,桂嬷嬷挨了老乾二十大板,还爬不起来。“唉。”低低一声□□,太后的眼皮微微动了动,终于把眼睛睁开。视线慢慢朝四周看了看,伸出一只手,“皇后。”

“哎,儿臣在。”正儿八经的儿媳妇,皇后有时也会对太后自称儿臣。武则天连忙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

“你们,你们都下去。”太后艰难地吩咐道。

“喳。”众人很有眼色的告退。晴儿犹豫了一下,引着太医出了外殿,商量药方。

一连串泪珠子顺着眼眶落了下来,太后紧紧握着武则天的手,未语泪先流。

左手跟她交握在一起,右手从袖中掏出帕子,轻轻帮其将泪拭去,武则天一副心有戚戚焉的神情。“我明白,您的苦心,我全明白。”

“唉,对这些个祸水,皇帝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哟!”老太太气了、疼了、惊了,怕了,有点心灰意冷了。从慧贤开始算起,到如今的含香,老乾两次跟她图穷匕见过。事不过三,要再来个谁,她恐怕真受不住,绝望了。

婆婆媳妇,天底下最难相处的一对人,更何况还不是正经儿媳妇,只是小老婆。武则天有点可怜太后。想当年,她的儿子们,有谁跟因为自己女人跟母亲呛声的。就算她以莫须有罪名,弄死不顺眼的,还不是连屁也不敢放一个。钮祜禄氏这太后,当得真有点儿憋屈。不说她,就拿孝庄来讲,顺治再宠董鄂氏,再跟她发脾气,最终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淹没在这宫里。

“您也别太伤心了,皇上只是一时冲动。如今,不正对那位新鲜着吗。再怎么说,她也身份特殊,不比蒙古跟咱们亲善了百来年。而且,阿里和卓还在,皇上不还得给他几分面子,大局为重。几件衣裳,您又何必太在意呢,眼不见心不烦,算不上啥要紧事。至于规矩,天长日久,总能纠正过来。礼不可废,皇上难道能眼睁睁瞧着她放肆一辈子!”武则天劝道。

这些道理,太后都明白,只是一时伤心兼咽不下这口气,要找人发泄发泄。“话虽如此,可难道就这么让她嚣张无礼下去!你是皇后,是后宫之主,要劝诫皇帝呀。”

“哈!”武则天心中冷哼一声,顿时收回对老太太那点少得可怜的同情。怎么?自己不行,非逼着别人上去堵窟窿眼,顶皇帝的怒火了。她又不是不清楚,现在谁多嘴,谁就立马成为老乾心目中痛恨之人头一名。不错,太后的确很挺皇后。但其中大半原因都是因为那拉氏性子直,好看透,出身满族世家,跟皇帝的感情又不如孝贤、慧贤深厚。喜欢?大概有吧。在后宫所有女人当中,太后看那拉氏的确顺眼些,不过也有限,肯定比不上皇帝。至于晴儿,说不定也还差点,只不过看在皇后这个位置上,支持多些。倘若有任何事情,需要牺牲皇后时,老太太一定毫不犹豫丢弃。说白了,太后与皇后,也不过相互利用的关系。

敷衍着哄睡太后,武则天走到屋外,太医们凑在一块低头商量着些什么,晴儿呆呆地坐在一旁。见她出来,众人连忙站起来行礼。“好了,废话少说,把方子拿来本宫瞧瞧。”仔细一行行看过,嗯,即使不甚懂医理的人都明白,药方顺且稳。“就照这抓药吧,然后一人留守,轮班。”太后只是气急攻心,不算什么大毛病。只要心情舒畅,稍服一两回药即可。吩咐完太医,武则天又叮咛了晴儿几句,让她好心照料着,才回了坤宁宫。

斜躺在榻上让银桂不轻不重地揉着小腿,武则天轻轻转了转脖子。容嬷嬷在旁愤愤地说:“太过分了,真是个狐媚子。怕当年储秀宫主子在,也没这般嚣张。”她说的是含香。

“呵。”武则天轻轻一笑,“你觉得这香妃不是什么好东西?”

容嬷嬷重重点头,“当然。”

“那你认为呢。”低头问银桂。

手上不停,银桂思忖了一会,答道:“奴婢觉得,香妃娘娘虽然恃宠而骄,却不失为一真性情之人,不难对付。”

双腿并拢,坐起来,示意银桂继续给自己揉揉肩膀,武则天颇具深意地说:“你讲的不错。这含香,的确恃宠而骄、的确真性情,也的确容易对付。只不过,本宫还想送她一个蠢字。”

“哦?”众人都好奇地看向她。

武则天笑眯眯地继续分析道:“我问你们,这宫中最不缺的是什么?而最缺的又是什么?”

冰影嘴巴快些,连忙答道:“最不缺的是美人,最缺的是皇恩。”

“不错!”武则天满意地点点头。“自古以来,以色事君者皆未能长久。不说别的,只这些年,你们看,这宫来来来往往,年轻貌美的女子还少吗?真真正正能让皇上挂心十几年的,又有几个。红颜未老恩先断!她再香,再漂亮,能维持多少时候?一旦君恩不再,又得罪了太后,你们说说,会是个哪种下场。”

容嬷嬷赞同道:“那她还真是蠢,一来就敢得罪太后。娘娘,奴婢担心她估计对你也不放在眼里呢。”

“那有什么要紧。”武则天压根不在意。“明知要死的人,咱们还跟她计较干嘛。打今儿起,传话下去。香妃那,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许多事。而且,都给本宫离得远远的,沾都不要沾,明白了吗!”

“喳!”一齐大声应了。虽然不清楚主子的最终用意是什么,但听话总没错。

太后病倒,宫里宫外皆上门看望。老乾听见,只淡淡吩咐太医院好心治疗,抽空前去打了个马虎眼,坐不到一刻钟就借口国事繁忙走了。气得老太太当场差点又抽了过去。

聚散终有离别时,外城的回子营尚未建好,西内的宝月楼也还没完工,阿里和卓就不得不踏上了归途。一心想让心爱儿子露脸,给他锻炼机会的老乾,派了永琪前去想送,侍卫当中就有精通回语的皓祥与两三位征西军中的同僚。

父女俩叙完别情,含香两只泪眼望着阿里和卓远远离去,迟迟不肯离开。突然,几个身着白色回人服装的蒙面人杀将出来,为首大汉嘴里还用回语哇哇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