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来, 纯贵妃的病情每况愈下。“喜事冲冲或许有用呢。”武则天提议。
“唔!”苏佳氏一路陪伴自己从潜邸走来, 又生下两子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相比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的夏雨荷,宫中又有哪个女人是容易的。回想起往昔的温柔小意, 老乾感慨万分。“这回后宫晋位,朕打算升她为皇贵妃。还有四格格, 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只等明年春皇额娘归来,册封便是。”
对于此类咽气前的安慰奖, 武则天毫无异议。纯贵妃离慧贤还差得远, 自个也不是孝贤,心中犯不着膈应。“好的,臣妾这就吩咐内务府去办。不过, 苏佳氏升位, 贵妃那就空了。您看,是否抬举抬举谁呢?若如此, 妃位、嫔位也该有所调整了。”
“这。。。。。。”老乾踌躇了。“再议吧。嫔以下都你做主。”贵妃不比寻常, 凡坐上此位置的不是出身高贵就是诞育皇嗣有功,或者两样皆备。将现今宫中剩下所有妃嫔数了个遍,老乾悲哀的发现,完全符合上述条件的似乎一个没有。舒妃背景不错,但性情尖刻;令妃呢, 符合自己的心意,却出身太差;至于忻妃,脾气温柔, 又有两个孩子,只可惜都是女儿,而且戴佳氏毕竟不是八大姓,总还有些不足。
提拔谁,压制哪个,武则天早已心中有数。“您若斟酌妥当了,告诉臣妾一声。嫔位没满,就是妃位,有些妹妹也该上去了。”她倒不担心令妃会迎风而上。花圣母一事,老乾内心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呢。而且,某人又刚打了他的脸。
命之将尽,纯贵妃考虑得更多。几次母子相聚,都交待儿女们,务必不显山不露水地与坤宁宫打好关系,别让她走后死不瞑目。永璋开府在外,身体又差;永?呢,过继出去,明面上已经不算皇帝的儿子了。两人不方便与武则天套近乎,只能靠自个媳妇进宫请安时拉近点双方距离。比起两位兄长,四格格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住得近嘛。又是女孩子,不消忌讳太多。每回晨昏定省,外人毫无知觉或冷眼旁观中,她留下的时间比从前多了不少。生母病重的庶女与嫡母亲近,于情于理,没人有资格指手划脚。
兰馨终身已定,两人估计会同时行册封礼。四格格每次来,一般都是与这位大上两岁的姐姐交流的居多。讲点姑娘家的私房悄悄话,描个花样,绣方帕子,哪样点心好吃又不容易肥。几月下来,姐妹俩亲密不少。而武则天也默许了苏佳氏一系暗渡陈仓式的靠拢法。未来的富察家姻亲,绝对值得票价。
窗外北风凛凛,殿内温暖如春。永?、永?、永?,哥仨一字排开,小肉爪子抓着笔,聚精会神练大字。炕上,五格格踢掉小鞋,脑袋瓜子枕在兰馨大腿上,打着瞌睡;四格格坐对面,姐妹俩手中各一条络子编着,间或相视一眼,轻声交流着。换上软底鞋,武则天一时站在男孩子们身后,温言指点几句,一会掉头摸摸女儿的小脸蛋,把被子往上拉拉,顺便逗逗大姑娘:“手越发巧了,只是,别忘了我跟你们阿玛两把老骨头哦。”
老乾在旁吸溜着面茶,美滋滋看着。“嗯,这才是家,这才是朕的儿女嘛!”
然而,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用来打破的。“五阿哥求见!”不速之客的到来,顿时搅乱了一室温馨。
“宣。”这倒霉孩子不会又要做啥蠢事了吧?老乾不悦地皱皱眉头。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他最近真快赶上预言专家了,第六感超准的。
无视在场弟妹,永琪拂了拂衣裳下摆,对着皇帝,开始深情并茂的演讲。首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自己前几日于养心殿的不当行为,不痛不痒地表白已经充分认识到了错误。然后强调,虽然出发点是那么的正确,但以后绝不会再好心做坏事了。接着,变身说书艺人,将一对可怜母女在皇宫的悲惨故事讲得是声泪俱下。尤其那位当娘的,爱慕她的夫君爱得低到了尘埃里。既然是因为爱,那么一点小小的错误难道不能够被原谅吗!最后尽情赞扬了一番皇后对自己身边孩子的感人母爱。
混账!女皇陛下心中大怒:我不搭理你,你却不知好歹敢来惹我!
眼药,古往今来、贯穿中外一萌物是也。其应用范围之广,流传时间之久,几乎与人类诞生、成长相随。眼药高手者,乃人精子也。无论结局如何,途中必定灿烂辉煌过。永琪,外表看似大义凛然,内囊也不过一爱告刁状、喜上眼药的小人尔。表面听来似乎是句好话,然而傻子都能明白他是在暗指武则天未尽嫡母之责,有虐待庶女的嫌疑。
自从真假格格事件爆发,处境改变,永琪必定心中怨气多多。话茬一打开,就收不住了,洋洋洒洒喷薄而出。“五妹她,。。。。。。五妹又,。。。。。。”谁都知道,五格格是宫中最快乐的小孩,皇后把她看得比儿子都金贵。永琪认为自己抓住了重点,一样样细数着对方有多受宠,有多幸福,待遇高得惊人。“而七妹妹却。。。。。。”他慷慨激昂,用丰富的语言描绘出了两幅截然不同的图案:一边,是坤宁宫小公主的烈火烹油,繁花似锦;另一边,延禧宫卖火柴小姑娘风刀霜剑,冰冷凄凉。永琪眼皮微微一抬,悄悄觑了眼老乾。嗯,脸色发青,果然生气了。他自以为得计,更加卖力地发挥起来,越说越荒腔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