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尸体正是我上次见过的那个老头,原来他穿着道袍,想必他就是宋师兄口中的那个一尘吧?我极尽目力仔细地看了看我的这个徒侄,见他的腰被一根粗如儿臂的葛藤紧紧地缠着,胸口被一截断了的树枝洞穿,他实际上就是被这截断树枝挂着的。他的头朝下耷拉着,脸现死灰色,双眼大睁,露出极其恐惧的神色。
我很想提醒我的两个师兄,告诉他们要找的人在哪里,可是,我注定只有观看的份,没有发言的权,只好看我的两个师兄无头苍蝇般乱撞着找,好不容易才找到,白白浪费了不少时间。
宋师兄抬头见到自己的徒弟被树枝洞穿胸口高挂在树上,不禁老泪纵横,痛哭失声!邓师兄也似乎见不得那惨状,用手揩拭了好几次眼睛,可是一尘毕竟与他没有什么交情,他尚能很快恢复平静。我就见他扶住哭的寻死觅活的宋师兄劝道:“师兄,你要节哀顺便,别哭伤了身子!”
我的宋师兄咬牙切齿地道:“我要铲除树妖!我要铲除树妖!”
“那是肯定的,师兄!”邓师兄道,“我们先把一尘的遗体放下来吧,要不要去叫弟子们?”
“不用,邓师弟,你看着,我要铲除树妖!”宋师兄好像丧失了理智一样,反反复复就说要“铲除”、“铲除”这样的现成话。
“师兄,我们把一尘放下来吧!”邓师兄提醒道。
“好,你在下面接着,看我怎样收拾这个该死的树妖!”宋师兄道。
宋师兄是真的动了肝火了。我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从胸前下按至小腹丹田处,忽然将自己的一只右手狠狠地插向眼前的这棵松树。我吓得惊呼起来,这样狠劲插过去,不把自己的手指折断吗?
出人意料的是,宋师兄的手指不但没有折断,反而插进了树干里,直没至臂弯处,很有点令人不可思议。武打片里见过洞穿人的胸腹的武林高手,恐怖片里见过洞穿人胸腹的妖魔鬼怪,哪见过人能洞穿松树干的啊?
当宋师兄的手插进松树的干里,那巨大的树干居然簌簌发起抖来,遮天蔽日的树冠像飓风扑过一样,发出狂乱的响声,松针像下雪一般铺天盖地落下。最奇怪的是,那树居然发出了前几次我听到的那种巨大而深沉的叹息:“呵——呵——呵——呵——”像发自地底,沉闷而震撼人心!
“还我徒子徒孙的命来!”宋师兄突然狂叫道。
“啊——”那树竟然发出了像人痛苦极了的呼叫声。
“还我徒弟命来!”宋师兄再次狂叫,一张老脸似乎已经扭曲变形了。他把牙齿咬的格格作响,两边颧骨不住错动。
“呵——”那树又一声长叹。
“还我徒孙命来——”师兄这次叫得很痛苦,像经历了万般折磨似的,突然手上一用劲,在树干里没命地扭转着手臂,然后猛然抽了出来——
抽出来的手里,竟然抓着个巨大的仍然在跳动的心脏!
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一颗正在滴血的心脏!
我见宋师兄呆呆地站着,脸色发青。他看着手里的心脏发呆,后来忽然觉得拿的东西不好玩吧,突然把它扔在了地上。
我的目光转移到那棵树上去,只见那树干上一个巨大的洞,正从洞里往外涌出鲜红的血液,,而那干却在急剧地似乎是极其痛苦地收缩着,原本茂盛的树冠,也开始凋零,松针下落得更快更多更密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树木枯萎衰败的腐朽气息。
眼见得那树已经死了,宋师兄道:“师弟,用你的道术把那根枯枝弄断,放一尘下来吧,我累了,我要休息!”
“好的,师兄!”邓师兄道。
宋师兄似乎觉得自己很累,竟然就地坐下了。邓师兄则施出隔空取物的法术,向那截树枝上高挂着的一尘的尸体一招,那尸体便凌空飞了下来。
邓师兄小心地接住一尘的尸体,把他平放在铺了厚厚一层松针的地上,见一尘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出极其恐怖的神色,用手一拂,帮他闭上了。
邓师兄这才转身对宋师兄道:“师兄,我们走吧。”
“别忙!”宋师兄道,“我得斩草除根!我要把这一林子的树精全毁了!”
“师兄,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邓师兄道。
“除恶务尽,留下这些祸根,保不住什么时候就又来害人!”
“可是,那样的话,这一片林子就全毁了!”
“不会的。”宋师兄道,“这片林子原本只有一株成了精,其他都没有修炼成,这些来的树妖只是借了它们的身体,我用我的天罡功把它们逼出来一块儿废了,不会影响林子的!”
“那,也许可行。”邓师兄道。
“邓师弟,你暂且为我护法,我要动手了!”宋师兄站起来道。